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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人人谈之色变的瘟疫,是以就算那是一次性活埋上千人的奇观,也没有一个人跑去看热闹。街上的行人、小贩统统躲在家里不敢出来,生怕惹了不干净的东西被鼠仙娘娘诅咒。

王安之下令将牢中犯人无论死活全部埋入万苍山,眼见得就要到了行刑的时候。虽然楚凌不断劝说自己要相信姜迟,但心中还是担忧多过踏实的,他已经连着两夜没有睡觉了,一闭上眼睛就看到黄土埋着无数的人头,他在无数面色灰败的人头中找属于姜迟的那一颗。

如今见时辰到了姜迟却还没有回来,楚凌才真正开始慌了。他就知道自己不应该相信姜迟的,对方明明已经病成那个样子了,还怎么回来?王安之又怎么会放他回来?

“阿迟…”楚凌失魂落魄地喃喃着,冲出客栈往万苍山的方向跑去。

万苍山名为“山”,其实不过是潮州城外不远处一个稍高一些的土丘而已,山顶有着较大一块平地,每次当潮州城有被鼠仙娘娘诅咒的人出现,无论死活,都会被埋在这里。

这次牢中爆发的瘟疫,死了七百七十六人,现在还有五百二十八人在苟延残喘。官差已经挖好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坑底填着已经死去的犯人,活着的那些只有偶尔几个还能勉强站着的,其他都或躺或跪哭喊着“我不想死”之类的,有人还期盼着家人能来送自己最后一程。

然而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这种时候家里人为了避祸,根本是不会来的。

官差怕有人不想死被逼得走投无路急眼了逃跑,于是用麻绳将每一个人都绑了牵着,将他们推到坑边等待活埋。

正午将近,毒辣的阳光晒得人头晕目眩。官差们却不知在等待什么,迟迟没有行刑。良久,由远及近来了一顶轿子。

“大人。”一个官差上前掀开了轿帘,毕恭毕敬地弯着腰将轿子里的人请了出来。

正是王安之无疑。

目光在五百多人脸上游移了一圈儿,最终王安之把视线定格在了姜迟身上。

与王安之对视,姜迟似笑非笑,道:“王大人,数日不见,别来无恙。”

“……”听到姜迟还有力气说话,王安之明显愣了一下。不过看到姜迟面色苍白,知道他与那些人一样病得很重,才稍稍松了口气,道:“你本来就该到秋后处决,如今被鼠仙诅咒,也不算枉死了。只可怜了其他的犯人,明明罪不至死,却还…”

“却还要为朕陪葬么?”姜迟勾起唇角冷笑,厉声道:“王安之,你好大的胆子!之前是假装不认令牌,如今直接改成弑君了么?!”

“!”被姜迟突然变得凌厉的语气吓得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王安之强维持着淡定,喝道:“墨枭,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冒充皇上!此罪当诛!此罪当诛啊!”

“笑话!”姜迟嗤笑一声,道:“你今天来这里,不就是想亲自看着朕死了,好跟上面交代么?”

“什么上面?本官听不懂!”王安之道。

姜迟危险地眯起眼睛,凉凉道:“真是一出好戏,先是假借潮州案引朕出宫,然后装作不认识朕将朕关进大牢,最后借着所谓‘鼠仙娘娘’的诅咒之名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朕。你们担心只凭闹漕一案无法让朕下微服出宫的决心,是以还让曹寻告御状把事情闹得很大…只是你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朕已经知道萧同未死的真相。”

“皇上…你是皇上?”牢中的犯人大多已经见过姜迟,听他说自己是皇上后情绪都很激动。如果姜迟是皇上,为了自保,姜迟也不会让这些人都被活埋,是以那些人都疯了般挣扎着往姜迟身边凑,求他救自己。

官差赶忙镇压,然而又忌讳那些人身上的瘟疫,所以也不敢直接硬上,在刺死了几个犯人后,场面逐渐有些失控。

见此,王安之怒道:“墨枭,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说着他对官差打了个手势,道:“把这些人都推下坑活埋!”

“朕看是你死到临头不知悔改才对!咳咳…”姜迟低咳数声,声音高了几分,道:“阿朝,再不出来…咳,朕就要连着你一起治罪了…”

“把人拿下!”姜迟话音刚落,不知从何处冒出个红衣男子。一声令下,原本挖坑的那些官差多半倒戈相向,矛头指向了王安之。

姜朝悠悠踱到王安之面前,亮出手中调遣军队的兵符,阴测测地笑道:“我皇兄的金牌你这双狗眼认不得,本王的这块…你该认得罢?”

“……”王安之还想死鸭子嘴硬,然而从山下涌上来大批官兵将此处团团围住,已经由不得他否认,见此他早已是面如土色,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奇怪归奇怪,楚凌也没有费心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