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认识你父王的时候起,與山心中就清楚,这个人每日在刀尖上舔血,虽然英勇无敌,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极有可能有朝一日也落得一个马革裹尸的下场。”白老夫人微微眯眼,面上的神情严肃了许多,“但即使是死,他也该是堂堂正正地死在疆场之上,而不是被小人在背后害死。我知道他死不瞑目,所以,我要撑下来,将来有一日让这一切真相大白。”
晏弘抬眼看着自己娘亲的表情,他想起了许多年前父王刚刚去世时的场景,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么多年来,他是从未在自己娘亲面上见过眼泪的,也很少见她有多思念自己父王的时候,起先他大概会以为是自己的娘天性豁达,但现在他才觉得,是因为他的娘将这一切全都掩藏起来。
尽管这些年来他开过玩笑劝他娘亲改嫁,但却一直清楚,在他娘亲心底,始终有一个地方,是放着他父王的,而且,是连他这个儿子,都无法进入的部分。
早些年晏弘不懂情爱,直到此刻才突然明白,有时候不提及,未必就是不想念。
白老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有时候我们总会觉得,不在身边便是失去了。但等你以后就会慢慢明白,只要你心里一直装着他的存在,就永远不会真的失去。”
晏弘觉得有那么一瞬,自己豁然开朗,精神也跟着放松了许多,困意渐渐袭来,索性直接在他娘亲房里的软塌上睡了过去。白老夫人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由失笑,亲手替他盖上了被子,关好了门窗,放轻脚步离开了房间。
晏弘这一觉睡的极沉,也做了许多模模糊糊的梦境,梦里总是有一个人的身影出现,他每每想伸手将那人留住,却只见到一个决绝的背影,留下他一个人怅然若失。
因为不太美好的梦,晏弘醒来的时候,心口还有些不舒服。他睁开眼愣了半天神,才回想起自己到底是睡在哪里,坐起身发现房间内空荡荡的,头也昏昏沉沉地痛的厉害。
晏弘晃了晃脑袋:“清茗!”
清茗在门外守了许久,闻言立刻入内,看见精神涣散的晏弘不由有些担心:“王爷,您的脸色不是很好,要不要请郎中过来瞧瞧?”
晏弘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打了个呵欠:“可能是昨夜着了凉,你让人送碗驱寒的热汤过来。军中可有什么动静?估摸着时辰,西南王的人应该全部到达江陵城下了。”
“高将军让人送了消息过来,他已经暂时将人安顿下来,让王爷好生休息,不用担心。”
“担心自然不会,只是西南王的人过来,我总要去露个面,商量一下后面的事情。”晏弘捏了捏额角,起身下了软塌,“娘亲呢?”
“这个时辰外面日头正好,老夫人去了花园,已经吩咐了小厨房给王爷准备了吃食,说王爷吃过之后就去忙自己的吧,不用再去跟她老人家请安了。”清茗上前伺候晏弘起身,“说王府里的事情也不用王爷担心,自有她老人家做主。”
晏弘笑了起来,自家娘亲这么多年来看起来不问世事,但其实心中有数。当初他父王突然去世的时候,他不过十余岁,就算生性早熟稳重,但毕竟先前未经世事,也无城府,若是没有他娘亲在背后的安排与指导,又怎么会有他的今日?王府的事情有她老人家在,他自然是放心的。
前夜在江上折腾了大半宿,晏弘多少有些着凉,但幸好他身强体健,喝下一碗驱寒的热汤,填报了肚子,便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直接往军中去了。
西南大军已在城外休整,西南主将被迎到城中与几位将军一起研究战况,晏弘到的时候,几位将军立刻识时务地退出了营帐,将空间留给晏弘与那西南将军。
那西南将军看起来极为年轻,一路舟车劳顿而来,却看不出丝毫的疲乏。他身上穿着一件青色的小袖袍衫,整个人修长挺拔,从内而外地散发出利落的英气,看见晏弘,抱拳拱手:“西南齐昭见过南郡王。”
晏弘回礼:“原来是齐将军,早就听闻西南王军中有一位英武不凡的少年将军,今日总算得以相见。”
齐昭勾唇,一面唇角上扬,露出一个不甚明显的酒窝,随后他就收敛了笑意,认真道:“南郡王过奖了,我只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莽夫,每日里只会打打杀杀,英武不凡更谈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