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是这样难得的人,孟冬也不能与他相守。想想便觉得心酸而绝望。
那小厮最是懂眼色,立刻就察觉到孟冬的情绪变化,便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跟在孟冬身后,以免打扰到他。
二人就这样安静地同行,一直走到孟冬住的那间破旧的房子前,孟冬才轻轻开口:“我知道你自有办法与你家王爷联系的,那就劳你帮我告诉他,他的全部挂念,孟冬全部收在心间,此生不敢忘。若孟冬真的有那个福分,也盼望此生还能有机会与他再见上一面。”
说完,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黯淡的月光,轻声道:“总会有月圆的那一天吧?”
孟冬不知道,在几十里之外的江陵城中,他所惦念的那个人,此刻正与他共赏同样的月色。
白日喧闹的大营此刻也沉寂下来,晏弘与那个齐昭还有江陵的数位将军一并讨论了大半日的战局,为西南的人准备了一顿极简的接风宴,便四下里散去。
因为那个齐昭不能饮酒,晏弘在宴席上也只饮了杯茶,酒宴过后却觉得格外清醒,一个人拿了坛酒,爬到了城墙上,怔怔地看着头顶的天空发呆。
即使知道自己安排的人已经顺利地出现在孟冬的身边,他依然不能够安心,大概只有牢牢地握住那人的手,他才能真正的放下心来。
晏弘从小就知道,这人世间注定不得美满,总会有许许多多的无能为力,无可奈何。情深如他父王和娘亲,依然免不了要遇到生死离别。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可以看透这世事,却发现,若是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将会是如何的刻骨铭心。
这世上大概也只有了无牵挂之人才能真正做到通透洒脱吧?
晏弘酒量极佳,一整坛酒喝下去,仍旧没有什么醉意,多少觉得有些无趣,他将空酒坛随手扔在脚下,转过身正准备再去找坛酒回来,一只手伸到他面前,那只手中正提着晏弘需要的酒。
晏弘唇边露出笑意,转过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徐幄丹:“徐公子大半夜的不守着自己的温香软玉,怎么有空跑到这里来?”
“温香软玉?”徐幄丹轻轻笑了起来,“那倒是要看王爷问的是哪个了?”他手里还提着一只酒坛,顺手开了盖子,一仰头,喝了一大口进去,“梁军现在兵临江陵城下,王爷整日为了此事忙碌,我这个做兄弟的帮不上忙,陪着王爷喝喝酒,消解一下这惨淡的秋夜,总还是能做到的。”
晏弘看了他一眼,也开了自己手里的酒坛,轻轻在徐幄丹手里那只上碰了碰:“那我倒是要说声谢谢了。”
“谢字谈不上,”徐幄丹随口道,“就是过几天真的开战了,兄弟私心恳求王爷,尽量别让我家老爷子去做什么太凶险的事,哪怕他极力要求。若是军中人手不足,我也总还能派上些用场的,只要王爷不嫌弃。”
晏弘看着他忍不住大笑:“若是被徐老将军知道你私下里找我说这种话,说不定又会翻出家法收拾你一顿。”
徐幄丹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他老人家若是有那个本事,全由着他去。”说到这儿,他忍不住轻叹了一声,“早些年的时候,总觉得老爷子身强体壮,顶天立地,无坚不摧。哪怕那时候他被派去打仗数年不归,我也没什么担心的,总觉得我老子是战无不胜的。但是回到江陵,才愈发地发现他老人家毕竟是上了年纪,别的不说,连饭量都比往年少了一大半。对比他同龄的人,或许还是精壮的,但我看得出来,他老人家确实是不如从前了。”
说到这儿,晏弘摇了摇头:“所以也只能恬不知耻地凭借着自己的私交,来找王爷。只是我虽然不是个什么孝顺儿子,但也实在见不得……还望王爷不会介意我的自私。至于我老子该做的事情,我虽然不如他,或许也能试试扛起一些。”
晏弘唇边一直噙着笑等徐幄丹将话说完,才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放心吧,我就算再没本事,但既然敢应战,必然是有万全的把握的。江陵现在兵足将多,还不至于劳动徐老将军出山。就算你不跟我提这些,我也不会让他老人家到前线的。毕竟大家都是为人子女的,我又怎么会不懂你的心思。至于你嘛,”
晏弘顿了顿,上下打量了徐幄丹一遍:“我原本还打算明日一早去你府里把人请来。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小的时候咱们在军中玩闹,那时候你就说过,如果将来我像我父王那样,接管了这江陵城,成为了手握大权的主帅,你就像徐老将军一样,挂在我麾下,随我征战四方。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你我之间发生了许多的变化,但是当日的许诺,我可是一直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