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弘低头看了一眼只喝了几口的汤碗,抬眼对上孟冬谴责的目光,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像先前那样狠下心来再用一些手段强迫这人喝药,只好放轻了声音,哄劝道:“你这次伤的太重,药是必须要喝的,等过几日你身体好些了,我就让他们把药停了,只喝一点补汤来慢慢调养,可好?”
晏弘的声音极其的温柔,孟冬却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刚到南郡王府不久,被这人逼着喝药时的场景。算起来其实也并没过去很久,但二人之间相处起来已经是天差地别的变化。先前这人可不会如此耐心温柔地对待自己。
不管什么时候,孟冬都是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晏弘的,别提喝药这种事本身就是对自己身体有益。他知道晏弘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他也想早点痊愈,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孟冬伸出手,从晏弘手里将汤碗拿了过来,将里面仍温着的汤一饮而尽,而后朝着清茗抬了抬下颌:“把药也端过来吧。”
尽管孟冬已经下定了决心,但药汁跟补汤到底是两个东西,光是闻到气味,孟冬就忍不住蹙起眉头,他低下头盯着手里黑乎乎的药碗,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刚闭上眼,手里的药碗便被一只大手抢了过去。
孟冬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出现在晏弘手中的药碗,还没等出声质疑,就看见这人一抬手将碗里的药汁儿大口喝了下去,孟冬瞪圆了眼,难以置信道:“那是我的药,你喝了……唔……”
哪怕药效不一样,药材的成分也不一样,但是药汁也还是一样的难喝,只是这一次,孟冬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那酸苦难闻的药汁之上,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晏弘柔软的唇,他的意识也完全涣散,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此刻到底在做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张开嘴,就这么在怔愣之间,被喂下了大半碗的药。
晏弘回手将空药碗递回给清茗,接过布巾替孟冬擦了擦嘴唇上残留的药渍,看着孟冬仍旧十分茫然的样子,勾唇道:“现在是不是觉得平衡了些?”
一整碗的药居然就这么在不知不觉间喝了个干净,孟冬仍有些回不过神来,看见晏弘唇边的笑,才后知后觉地脸红起来,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不过是一碗药而已,虽然不喜欢,我总不至于真的喝不下去。”
晏弘漱了口,端了水来喂孟冬:“你皱着眉头喝药的样子我看不下去,这样干脆利落的喝完咱们两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他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揉了揉孟冬的眉头,“这样是不是也算是咱们两个同甘共苦了?”
孟冬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但笑意依旧在面上蔓延开来,他漱了口,又被晏弘喂了两颗蜜饯,原本就没什么存在感的酸苦味已经完全被抹去,后知后觉地认为,其实喝药也不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孟冬好好地睡了一觉,又喝了药,连带着气色都好了不少,让晏弘总算可以放下心来。尽管他很想寸步不离地守在孟冬身边,但现在毕竟和先前不太一样,军中还有许多的事务需要处理,更重要的是,前一夜他刚将那个极难对付的西南王丢在了接风宴上先行离开,眼下既然孟冬无事,也总该回到军中给人一个交待,顺带商议一下后续的战事。
所以喂过了药,他又哄着人躺下再睡一会,才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孟冬表现的十分乖顺,看起来也是一副困恹恹的样子,但晏弘前脚离开,他便睁开了眼,毕竟刚刚睡了一整夜,他其实一丝睡意都无,若不是怕扯动胸前的伤口,他甚至还想到花园里转上一圈。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伤的有些严重,若不是晏弘那个手下精通武艺,下手极有分寸,只怕他这条小命就真的交代在那个破旧的村子里了。孟冬想着,忍不住抬手在胸口的位置摸了摸,虽然因为这一刀刺的太过逼真,伤口的位置还隐隐作痛,以至于他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顺利地骗过了苏璧。
毕竟他当时那个惨状叫任何人看来,都会觉得他是活不成了。而苏璧,不知是心底残存了一点不忍、愧疚还是因为太急着想去军中与孙乾之汇合,看见孟冬倒地之后,甚至没有确认他是否断气,就带着人离开了那个小村子。
孟冬才得以保下了自己这条命。
孟冬难以置信地看着晏弘,实在是讶异这人怎么可以如此云淡风轻地将食言的话说的理直气壮。他抬起头,发现清茗已经将药碗端了过来,药汁苦涩的味道已经飘了过来,让孟冬忍不住抿起了没有血色的薄唇,也不再去喝晏弘喂过来的汤,只是皱着眉头瞪着晏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