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璧一心为了孙乾之,甚至不惜违背自己当年给先皇后的承诺,背弃自己的养子,为的只是能嫁到孙府,哪怕做一个微不足道的妾室作为孙乾之给自己的回报,但偏偏,这是孙乾之最不可能给她的东西。且不说孙乾之还要依仗他那个将门出身的发妻,光是苏璧这个人和她所代表的那段上不得台面的过往,孙乾之就不会让她还存在于这世上。苏璧与孟冬其实一样,都是孙乾之必须要灭口来掩盖自己多年以来所作所为的对象,苏璧甚至连宁州孙府的府门都没有机会看到。
孟冬有时候会想,苏璧未必就真的不清楚孙乾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但她依然选择去赌一次,以期许那万分之一的可能,自己的心愿真的得以实现。
只可惜,终究是飞蛾扑火而已。
至于孙乾之……纵使多年以来,他在北梁朝中苦心经营,已经结下不少党羽,又顺利地除掉了郭固还有孟冬这个隐患,却也不代表,在北梁那种朝局之中,他这个没有根基的人就真的能够得以登上皇位。
况且,北梁刚刚经历江陵一战,大败而归,损失惨重,就算他真的抓住当前这个机会,爬上了皇位,但想要坐稳却是难上加难。
他做下如此多的恶事,谋害了这么多人的性命,早晚这所有的一切也都将回馈到他的头上。
他背叛了那么多的人,早晚也会被人因为同样的目的而背叛。
但这一切与孟冬也都没有什么关系了。那个北梁的先太子,那个在仇恨之中慢慢长大的少年,已经死在了北梁那个偏僻的村落里,现在幸存下来的,是只属于晏弘的孟冬。
郭固的仇是国恨家仇,孟冬不得不报。而孙乾之的利用与背叛,却是针对孟冬一人的,尽管孟冬也很想除掉他,但与他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才得到的可以与晏弘厮守的日子相比,这种仇恨多少有些不值一提。
所以哪怕偶尔的时候想起,依旧会心有不甘,孟冬还是想要试着将过往的种种全都放下。他已经荒废了自己的前二十年,之后的日子里,他想像晏弘那样自在肆意而活。
就让他去相信一次天理昭彰,等着孙乾之遭到该有的报应吧。
孟冬瞪着棚顶看了半晌,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他侧耳朝外听了听,没有任何的声响,估计着清茗他们或许以为自己已经睡着,从而退了下去,便用手臂撑着床榻想要坐起身来,却没成想,不小心牵动了胸前的伤口,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嘶。
下一刻,床帏就被人掀开,清茗出现在床榻边,伸手扶住了孟冬的手臂:“公子,王爷吩咐了,他不在府里的这段时候,您只能好生睡觉,至于想做别的什么事情,必须要王爷在场的时候。”
说着,便又扶着孟冬躺了下去。
晏弘的无微不至小心翼翼让孟冬有那么一点糟心,他舔了舔唇,看着清茗:“我躺得有些累了,你扶我坐起来,顺带给我拿本书过来,解解闷。”
“公子,”清茗面带为难,“若是被王爷知道了……”
“你不说,你家王爷又怎么会知道?”
一道女声突然响起,将室内的二人都吓了一跳,清茗先回过身,一眼就看见了不知何时进到阁楼内的白老夫人,慌忙行礼:“太夫人。”
白老夫人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免礼,又朝着床榻上挣扎着要起身的孟冬指了指:“快扶一下,不然你们王爷回来真的要跟你问罪了。”
清茗慌忙回身扶着孟冬坐了起来,孟冬还要再动,却被白老夫人止住,她走到床榻边,倒也不客气,自顾坐了下来:“都伤成这副样子了,还行礼问安的有什么意思,若真的扯动了伤口,弘儿回来说不定一并找我来算账。”
孟冬无论如何没想到白老夫人会在这种时候到阁楼来,尽管先前那次接触,白老夫人待他颇为和善宽厚,但那时候毕竟有晏弘在场。孟冬想,自己先前面对孙乾之,面对苏璧的时候,都不觉紧张,此刻在白老夫人面前,却忍不住有些忐忑。
大概是因为,这是晏弘的母亲,所以他忍不住想要讨得她的喜欢。但他又实在是没有什么跟这个年纪的妇人相处的经验。他从小在栖梧馆长大,其实最是擅长待人接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察言观色,讨得他人喜欢,与人结交,都是常做之事,此刻却甚至连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都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