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幄丹大清早地起来巡营,此刻也觉得困了,孟冬走了之后,就找了个角落,将火盆拉到自己面前打起盹来。然而还没等他睡上多一会,就被脚步声所惊扰,立时睁开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进来的几个人,半天才开口:“太夫人,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白老夫人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瞧见了他哪怕打盹都没脱下的盔甲,还有脸上身上的血污,下颌上的胡茬,笑着摇了摇头:“上次我与徐老将军见面,他还跟我抱怨,说你整日的心思都用在了男欢女爱之上,毫无上进之意,现在却已能撑起整个江陵城,护全城的安危于一身,想来老将军现在该是欣慰至极。”
“也没有觉得他老人家有多欣慰,身为徐家人,这总是我们该做的事情。”徐幄丹打了个呵欠,站起身来,又想起自己的疑问,“太夫人,眼下战事正吃紧,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白老夫人看着他,只是笑了一下,回头朝着自己的侍女抬了抬下颌,那侍女立刻捧着汤罐上前:“这是太夫人吩咐厨房熬制的鸡汤,王府后院自己养的鸡,肉质肥美,里面又放了不少药材,足足熬了一整夜,味道鲜美还滋补,徐公子快来与我家公子一起喝上几碗,也好暖暖身子吧。”
尽管江陵城中粮草充足,从不苛待将士的粮饷,但这毕竟还在战时,吃起东西来也是匆匆忙忙,徐幄丹坐下来踏踏实实地喝上一口热汤的机会简直没有,他这么多年来娇生惯养,其实并未吃过这种苦头,先前还不觉得有什么,此刻只听完这侍女的话,便忍不住吞起口水来,等那侍女将盖子打开,鸡汤的味道弥漫开来,徐幄丹直接听见了自己肚子的抗议。
清茗找了两个干净的碗过来,盛了两碗鸡汤分别奉给孟冬与徐幄丹,徐幄丹就像是真的饿极了一般,接过汤碗连客套都无,也顾不上烫不烫,一仰头,便喝了大半碗下去。
孟冬在吃食一事上本无太大的感觉,此刻闻着鲜美的鸡汤,又看见徐幄丹这样的吃相,突然便也感觉到了饿意,捧着汤碗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白老夫人也不嫌这城楼之上条件简陋,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噙着笑看着这二人完全不同于往日的吃相,缓缓道:“幄丹,我听人说,你在外面养了个外室,那姑娘据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照顾起你来也贴心备至,但你一直没有带回府给你爹娘瞧瞧的意思,难道是嫌那姑娘身份低微,配不上你们徐府的尊贵?”
徐幄丹呛了一下,他用力地咳了半晌,才平复下来:“太夫人说笑了,徐府又有什么可尊贵的。我只是……”徐幄丹拧着眉头,犹豫着开口,“我只是从未想过,我要娶谁过门,又或者跟谁长相厮守。旁人我不知道,但,这世上燕瘦环肥,绝色的美人数不胜数,对我来说充满了诱惑,我若是娶了谁过门,久了总会腻歪,到时候又被外面的景色所吸引,但那姑娘却是一辈子都要拘在我府里了。”
白老夫人听着他的话,轻轻笑了一声:“这话说的倒也是,对于你这样的人来说,那一纸婚约好像也算不得什么。这世上,能管住人心的也只有人心罢了。下次你娘再去我府里,跟我抱怨你的婚事,我也有理由推拒了。”
徐幄丹擦了擦嘴,将手里的空碗递给清茗,笑着回道:“我娘也是有意思的很,这种事还专门去麻烦太夫人您。”
白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一旁乖乖喝汤的孟冬:“那是因为你娘亲一直不明白一件事,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宿命,并不是所有人都要按照一个路数活下去才是对的。每个人有适合每个人的人生,只要他自己觉得那是最合适的,又何必要去干涉。话说回来,世人若都是千篇一律的,也太无趣了吧。”
徐幄丹顺着白老夫人的视线看了孟冬一眼,自然也明白她话里的深意,不由感叹,整个江陵上下,大概再找不到白老夫人这般通透的人了。也怪不得晏弘才养成了那样的脾气秉性,才能活的那般肆意洒脱,还真的是惹人艳羡。
不过,白老夫人话说的没错,各人有各人的宿命。
白老夫人专程带了一瓦罐的鸡汤而来,罐里还专程带了鸡肉,虽然煮了大半宿,居然还能感觉到肉质的肥美,连带着孟冬都多喝了两碗汤,还吃了一个鸡腿。
徐幄丹便更不客气,喝了大半罐的汤,又吃了大半只鸡肉,就好像流失的体力也慢慢回到身上,心情都跟着好了不少。
孟冬怎么也没想到,这大清早的,白老夫人专程跑到这城墙上,居然只是为了给自己送上一罐鸡汤。他的喉结微微抖动,有稍微湿润的感觉涌到眼角,只能深深吸了口气,将它们避退,“这外面风大,我们去城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