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乾之……”孟冬缓缓重复道,“感觉自己已经有八百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晏弘点头:“另外,我还让人打听了一下你那位……苏璧的消息。”晏弘微微侧目小心扫量着孟冬的表情,放轻了声音,缓缓道,“其实着实费了些功夫,因为不管是之前的孙府,还是后来的皇宫之中,都没有她存在的痕迹。最后还是从孙乾之一个多年手下手中打探到了一点她的消息……早在当初她前去军营投奔孙乾之的时候,就被料理了……”
孟冬微微闭了闭眼,轻轻地摇了摇头:“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那十余年的相处,她还是选择站在孙乾之那一端,只是不知道,到了最后,她会不会有那么一丁点后悔。”
晏弘偏过头看着孟冬,从他面上只看见了一分怜悯,除此之外再无多一点的情绪。他发现自己在很多时候还是低估了孟冬,他远比自己想象的通透豁达。他放下的不仅仅是过往的痛苦,还有当初的仇恨,他心中清楚,只有真的不再怨恨任何一人,才是对自己真正的解脱。
孟冬察觉到他的目光,唇角向上扬了扬:“怎么?”
“我猜想,你现在并不想跟我进宫去,不想看见孙乾之,更不想亲手处置他。”晏弘缓缓道。
孟冬回转过头,朝着街巷的尽头,高大巍峨的皇城门看了一眼:“不管是孙乾之,还是苏璧,都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圣上是要孙乾之的命还是让他苟延残喘,都是他应得的下场,与我却再也没有什么关联。”
晏弘轻轻勾了勾唇,点了点头:“你能想的开,这样最好。”他深深吸了口气,“既然这样,今日就像我当初答应你的那样,我带你来宁州城体验一下这里不同的风土人情,只是我对这里一无所知,大概要靠你来带我了。”
孟冬轻轻点了点头:“虽然我离开这里近二十余年,但是与你比起来,确实还是更熟悉一些。不过,在这之前,我想要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晏弘面带疑惑:“哪里?”
孟冬握住了他的手,缓缓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这次他们没有乘坐马车,而是各骑一匹骏马,出了宁州城的门一路沿着官道向西,最后在一个巨大的石牌坊前停了下来,孟冬手指紧紧地勒住马缰仰着头看着那个牌坊:“我还能找到,已数不易。”
晏弘愣了愣神,顺着那个石牌坊向后面望去:“这里是?”
“梁国的皇陵,我的先祖们就葬在这里,当年我父皇驾崩之后,郭固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也以帝制和后制将我父皇和母后葬在这里。”孟冬侧过头朝着晏弘看了一眼,而后翻身下马,从马下朝着他伸出手,“既然回到了这里,我总应该带你一起来见见他们。”
晏弘愣了一下,握住了孟冬的手,从马上一跃而下,和他并肩站到一起。
这皇陵之中埋葬着梁国历代皇帝还有些许皇子公主及后妃,郭固在位之时,还会偶尔到此,因此那些年一直有人打理。但后孙乾之夺得皇位之后,就再也顾不上这里,因此这几年逐渐荒废下来,一路走过去,更显得有几分的荒凉和沉寂。
孟冬小的时候跟着父皇前来这里拜祭过先祖,但印象并不算深刻,只能带着晏弘在这里边走边看,许久,才总算找到自己父母的陵寝。
孟冬看着面前砖墙堆砌的巨大宝顶,他的父皇和母后,就葬在这宝顶之下。孟冬微微垂下眼帘,半晌跪下身来,朝着面前的宝顶重重地叩下三个头,缓缓道:“儿臣不孝,这么多年过去,才得以回来探望双亲。”
他的手指扣着地砖,眼泪悬在眼眶之中,多年以来被他几乎遗忘的情感全部涌上心头:“我大梁已显颓势,仅凭儿臣一人,实在不能力挽狂澜,只能眼看祖宗基业落于他人之手。但幸好,现在总算可以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想来父皇您泉下有知,也是乐得看见现在的局面的。至于郭固,他欺君罔上,儿臣已在四年之前将他手刃,也算是为您二老,还有后宫之中所有惨死在那场大火之中的人做了一个交代。”
孟冬轻轻地呼了口气,语气轻松了一些,他抬起头来,伸手轻轻拂过宝顶之上的砖石:“至于儿臣自己,也算是有了一段全新的人生。虽未必是按照最初的希冀那般,但更加的轻松自在,儿臣想,那一日在火海之中,母后临死也要托付苏璧救我出去,保我性命,大概也希望看见我好好的活下去吧?现在,不知道看见我这样,你们会不会也觉得开心。”
一个人影走了过来,挨着孟冬跪下,握住了孟冬的手,朝着面前的宝顶缓缓开口:“父皇母后在上,在下晏弘,我与孟冬已在几年以前在我父王与娘亲的见证之下,结为连理,因为宁州路途遥远,此刻才来向您二位见礼,还望您二位见谅。”
“孙乾之……”孟冬缓缓重复道,“感觉自己已经有八百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