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云知憋了一口气打算在寒假鞭策自己,可偏偏从父母的电话里品出了绝望,她觉得父母责骂的力度锐减,暗含漠不关心,又带着一如既往的霸道,于是,“凭什么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念头开始在那时产生。
第三十九章
那年寒假,云知没和云墨一起回老家过年,她选择独自留在租房,也是那年她看起了漫画。租房附近有个图书馆,一次可以借三本书,她一天就借三本,每天一早去还时再借,然后窝在屋里看一整天,就这样一个寒假她都徜徉在漫画世界里,以忘却现实那个不堪的自己。
等云墨回来后,云知的狂欢就收不回来了,但云墨没说什么。在离高考还有两个多月的某天,又是彻夜未眠的云知告诉云墨她不想去学校,云墨思量再三,给予了支持,也不知道她怎么和学校说的,反正那天云墨回来后就告诉云知,“ok了,咱就在家复习。”
云知看了一天漫画,云墨的支持让她心里不好受,她道:“姐,我会参加高考的。我只是想休息一下。”
“我相信你可以的。云知,上了大学也许不是解放,但你绝对会比现在更自由,说不定啊,你会和我一样碰到一个把你所有阴霾都照跑了的人。”
高考前两个月,云知开始在租房复习,她很努力去鞭策自己,可每天她都会崩溃一两次,于是每天的目标都难以完成。不过在云墨下课回来前,她都会粉饰太平,几乎天天如此,有时她会因整夜失眠连书都看不下去,严重时甚至躺在床上一整天,从日出待到云墨回来前都不挪窝。
云墨也不问云知复习的进度,每天只变着法子给她带好吃的,早上她常去买云知喜欢的杂粮煎饼,傍晚没课,她和沈辰就会拉云知一起去外面吃,云知不仅是在那时第一次吃杂粮煎饼和大闸蟹,也是在那时第一次吃肠粉、粉蒸肉、螺蛳粉、虾饺……
这种状态下,云知的高考结果远低于父母的预期,刚过一本线两分。重回父母身边后,她少不了天天被指责,尤其方顺琴因为怀孕脾气变得更差,每日都要好一番找茬。也是,原本能冲刺名校挣面子的人,现在连一本院校能不能上都成了悬,这当然都归结于云知的不努力,不懂感恩,以及没用。
云知有时会回想与云墨住的那段日子,如果那时云墨没打电话来会怎样?也许最后她会去住宿舍,她会拼命往死里学,用学习造一圈铜墙铁壁,把自己和周围隔绝开。然后呢,她表面依旧像过往一样平静,可她知道内心的黑洞在与日俱增地扩大,也许坚持不到高考,这个洞就把她吞噬了。
那段日子美好得像一个梦,可惜不够长,她没来得及脱胎换骨,反而加深“快乐都是短暂的”的信念。
之后的填报志愿,方顺琴又发起命令来。
“你舅舅说了,要想当老师,就得填师范学校师范专业。”
“我没想过要当老师。”
“当老师多好!有寒暑假,又好找对象。”
“我想想。”
“想什么?你考得这么差,你爸和我都气死了,所以专业一定要听我们的,这都是为了你知道吗!”
方顺琴见云知没被说服,也没说话,又自顾自说起来:“隔壁那所师范学校就行,还能省点路费,等毕业有份教师的工作,多体面,到时你弟上小学也无忧了。”
方顺琴表达“好意”时从不肯好好讲话,所以又一次激起云知心里的“凭什么”,但她确实因高考结果感到愧疚,加上她当时对“未来想做什么”只有一个朦胧的想法,这个想法就和她喜欢的人一样不切实际。当时中国漫画院校极少,云知一点绘画基础都没有,几乎有想法的同时就自我否决了,她退而求其次,去搜集影视或编剧专业的资料。
等真正要填报那天,方顺琴就坐在云知旁边。云知耍了个滑头,第一志愿就填方顺琴说的那个师范大学,选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师范类,服从调剂。”
云知查过,这个学校汉语言文学专业是热门,师范类是一本,非师范是二本,以她低分飘过一本线的情况,极有可能被调剂到其他专业,所以她有四分之一的概率会被调剂到“戏剧影视”、“语言学”、“汉语言文学非师范”。
方顺琴不懂这些,只问“其他为什么都填北京的大学?”
云知早准备好了说辞,“这些都是瞎填的,我填了服从调剂,最后肯定被这个师范学校录取。”
寒假前的期末考,她的成绩跌出了年级100名,她开始觉得自己做不好任何事。那年,父母没回老家过年,因为方顺琴是大龄产妇,万事小心,他们只来了通电话数落云知的成绩,让她寒假别松懈,努力把成绩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