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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从没有人成功从五毒山出来过,天道还虎视眈眈,万一带小愿前去,导致小愿遭遇不测,他便是陪小愿死了,暂且不论他自己,他对得起小愿吗?

自始至终,他都是擅自作出决定,他凭什么?沈斐之最后给自己下了一记重锤,他像是恨自己的记不吃不记打,总要做出事情惹小愿难过,惶惶闭嘴了。

只是揽着人的劲头不见小,过了一会儿,沈斐之悔道:“小愿,今日便当我犯糊涂,往后师兄不提这件事,睡吧。”

楚愿悠悠笑了,他的笑意真真正正打嗓子眼里出来,清澈好听,如一片羽毛骚动沈斐之的心扉。

接着,青年沉声诵道:“五毒山自盘古开天辟地前便存于世,是盘古未能啃下的一块硬骨头。它仍旧保留最初混沌的状态横亘于三界,因吸纳三界生灵的贪、嗔、痴、慢、疑而得名,是世间唯一一座聚集天地五毒的幻象山。入五毒山者会在他所经的五毒中走一遭,倘若此人堪不破五毒,一意孤行沉溺幻象,耽于个中情愫难以抽身便会葬身于此。若是此人走出了五毒山,则会得道成仙。”

青年稍微停顿,最后道:“凡人、魔物、妖物听说可凭五毒山一步登天,喜不自胜。无一例外,他们的肉身魂魄都成为五毒山下的亡魂,在五毒中永世徘徊不醒。

沈斐之愣住,指尖穿过楚愿散在寝衣前的墨丝,“小愿……是如何得知?”

据他所知,便是昆仑山的典籍也从未见过记载五毒山的。

楚愿想起那日,他与师兄出宫游玩,沈斐之替他去买点心,他坐在酒肆听了个形神潇洒的蒲扇友人大谈阔谈,讲的便是师兄之前说可以改变王朝气运的五毒山。

那日恰逢端午,他赠那人一杯雄黄酒,那兄台凝神看了他好一会儿,摇扇大笑,拍着他的肩,好久说:“好久未见啊,当真是你。”

他当时以为这人撒癔症,顺着人的意思,忽地听这自称逍遥散仙的人对他说:“你会去五毒。”

“洗耳恭听。”楚愿只觉有些意思,举起另一杯酒和这人干了一杯。

逍遥散仙举起他送的雄黄酒,一饮而尽,以衣袖抹嘴,对他笑着说:“你且放心去,这世上总有人去过出来的。”

“谁?”楚愿稀奇道,这五毒山这般凶险,就连无情道的修士去了十有八九也生遇不测,世间还有谁去了能出来?

“自然是……”逍遥散仙摇头晃脑,不着调地将手指转了一圈,最后指向自己:“我。”

从回忆中抽离,楚愿笑着说:“道听途说罢了,但我觉得当然还是要去一趟五毒。”

沈斐之俨然已经变成了无毒之行的反对派,他正要说话,青年一把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伸出食指抵在自己薄唇前,“嘘——”

沈斐之听话地闭嘴了,楚愿凑过去在听话的师兄唇上蜻蜓点水地一吻,缓缓道:“师兄本可以直接带我去五毒,却不惜封印神魄记忆陪我从昆仑到皇宫。等我盼我,不曾有半分怨怼。我如何能不去呢?我夙愿已了,现在一身轻了。”

青年的笑靥在黑暗中依旧耀眼,即便是被搂在怀中的人,依然如身在高处,于莽榛的星群中俯瞰众生。几千万年前那个能让星辰为之垂落的无极在此时与他无限重叠,他们虽有记忆之差,却近乎完全相同。

“太一,天涯海角,我都陪你去。” 楚愿温柔道。

他的温柔能划破最坚硬的星辰,让最冷漠的人都为之流泪。

所以沈斐之流泪了,他不是第一次落泪,但是他千千万万的眼泪只为楚愿而流。

第37章 续弦

【二人一鹤如期上路。】

二人一鹤如期上路。

楚愿方好了风寒,被沈斐之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像个雪白的粽子。青年冻得俊脸红怦怦,上轿前还是耐不住伸出双手捧了一手心的皑皑白雪。

这动作滑稽且不适宜,在楚愿知道自己已经有个几千万岁后更别扭了。近来,他在同沈斐之玩闹时,总是突然想起自己摆在暗地里的岁数。窘迫和害臊从不缺席,左一个“你多大了”,右一个“为老不尊呀”嘲弄着青年。

几千万岁的楚愿立马生了自己的气,跟个小孩似的撒手把冷冰冰的雪倒回地上,气呼呼地爬上轿子,对上他师兄浅笑的眼眸,一个岔气,脸又烧起来。

“你别笑我啊…”楚愿低声拖长尾音,不自觉又在跟师兄撒娇,他捧雪的双手被沈斐之捉过去暖,眼神游移不定,自顾自小声解释:“我就是想知道雪尝起来什么味道,但又觉得太幼稚。”

沈斐之贴着他的手暖,也不责怪他不知寒冷,一手搂着坐在一旁青年的腰身,态度自然地要人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见楚愿兀自在那儿纠结,手上使了点巧劲儿,先一步决定了青年的去留,

况且,从没有人成功从五毒山出来过,天道还虎视眈眈,万一带小愿前去,导致小愿遭遇不测,他便是陪小愿死了,暂且不论他自己,他对得起小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