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嘉上怎么问钱西洋他的头发丝里到底藏着什么奥秘,他也不说,他只见钱西洋招呼着摄像师和打光师们围成一个圆,商量着什么东西,他碍于自己的神仙包袱,也不能过去偷偷听墙角。
但很快,在拍摄的时候,他便明白了钱西洋的意思。
从导演这边的显示屏里可以看到,通过打光和摄像的精妙配合,钱西洋前额的额发在他的眼角处形成了一块微妙的影子,看上去正好像是一个泪痕。
这一场的哭戏,没有真实的眼泪,胜似真实的眼泪,当阿星出现在灵堂里,当他站在那里,注视着阿月的遗照,他脸上没什么变化,眼睛却泛红,里面有莹莹的液体在滚动,却悬而未落,额角的发在他的眼角处形成泪痕,像是在宣泄着他此刻内心的感受。
阿月的妈妈问阿星是谁,他回答说:“我是阿月的一个朋友。”
他们两个人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表白,也没以情侣的身份交往过,阿月的妈妈是一个恐同的人,阿月也是因为这个跟家里闹翻了,面对她的问话,阿星没办法说出真实的情况,只能用朋友的身份自居。
这里拍完之后,他们马上要转移场地。
他们两个人的戏在还有一场,是阿月的妈妈遵照遗嘱将阿月的部分骨灰交给他,让阿星带着他一起去看海,将他撒入海中,与蔚蓝融为一体。
阴雨蒙蒙的天,两人撑着伞在阿月的墓碑前相遇,阿月的妈妈将装着部分骨灰的小盒子交给阿星之后,自言自语。
“他一定很喜欢你。”
闻言,钱西洋的脸上又出现了额发的影子,那条“泪痕”,他笑得苦涩:“是啊,我是他人生的最后阶段里,最好的朋友了。”
阿月的母亲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又说:“我指的是,爱情上的喜欢,我看得出阿月他喜欢你,在最后的时间里,你们有好好地在一起吗?”
钱西洋瞳孔骤然放大,表情一时间像哭又像笑,他想说他们不是她想的那种关系,但是在一位母亲真挚又悲切的注视里,他喉结滚动一下,吞咽下所有苍白无力的话语,只是点了点头:“有。”
有时候一句善意的谎言,却是当下一位自责的母亲最需要的东西。
阿月母亲皱紧的眉头缓缓地松开了,像是拨云见月,她露出温柔的笑意来,她说:“谢谢你。”
说完,不等钱西洋再说些什么,转身撑着雨伞离开了。
镜头的另一边,死者本人苏嘉上哭得不行,他没发出很大的声音,只是站在那里拿出手帕一一擦干自己眼睛里滚落下来的泪水,这不是情绪矛盾激荡的戏,没有特别大的宣泄感,但它就是在用钩子一点点地去挠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