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既然亲笔写了信跟您道别,说明她精神状态起码没有问题,为什么又会失去意识倒在大街上呢?而且她被120转送过来的时候,身份证这些关键证件都没在身上,否则他们也不会一直等我从国外回来才知道她叫陆大海。”陈顺说出心中的疑惑。
李教授若有所思:“那时候大街上多乱,有人见财起意,顺钱的时候一起把证件都顺走,这些都是正常的。”
“如果这些猜测都是正确的话,那也就是说,大海当初没有填报志愿,打算出省打工,可当她给马老师留下信,走出学校后,在回工厂取行李时因为伤心过度倒在了大街上,然后失去了记忆?可是这种解释,怎么听起来这么牵强?”陈顺说道。
“不是的,绝不是这样”,陆大海抱着头,几个字脱口而出。
“大海”,陈顺抱住陆大海的头,“大海,没事,没事,我们都是猜测,没有说这是真的,不要去想,把脑袋放空,放空。”
“这……”马老师看着这一幕,满眼都是心疼。
李教授摆摆手示意马老师不用担心,他也神色复杂的看着陆大海,这是个好兆头,说明她可能要恢复记忆了。不过,恢复记忆对她来讲到底是好是坏,也不好说……
“要不然让她回去休息一会吧!”马老师道。
陈顺正要点头,陆大海却摆摆手,“不,我就在这。”意料之外的坚持。
“可是……”陈顺想说什么。
“让她留下来吧!”李教授阻止道,“总要面对的,能逃得了一时,却逃不了一辈子。”
陈顺和陆大海对视一眼,陆大海强忍疼痛,眼神坚定的点点头,陈顺握着她的手,没再多言。
“马老师,还请您多说说我的事,我想知道我的过去。”陆大海朝马老师问道。
“好,我就把我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你。”马老师看了一眼李教授,见他点头,才答应了陆大海。
“据我所知,当初,你和你妈妈本来一直住在老城区的一个老房子里。可你刚上高三时,你妈妈不知道为什么抛下你离开了,你们已经欠了很多房租,房东要赶你走,于是你只能住校。不幸的是,在学校里你又遇到一个心术不正的老师,老师不喜欢你,你的同学和舍友也跟着一起欺负你,你受不了,大病……”
马老师讲完她与陆大海最后一次见面后,几个人寂静的很长时间。
还是李教授打破了寂静,他敏锐的抓住了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点,“马老师啊?这么说来陆大海是有母亲的,那您对她的家庭了解多少呢?”
很多问题都要从根源入手,追本溯源后,一切问题才能迎刃而解,单看这些事件本身而不追究缘由,那么除了引起患者的不适,没有任何用处,李教授显然深谙此理。
“我也是在她高三时临时接了他们班,对她的家庭情况了解不深,只是后来听同事所说,在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因为在工地中发现了问题阻止施工,被人活活……就是被人害死了,母亲太过伤心,也不怎么管陆大海了,自甘堕落,最后抛下陆大海走了……”
原来,这就是自己的故事,呵!还真是意料之中,能把自己逼成这副模样,这样的成长经历倒也显得如此合情合理,但是,即便不会忘记这一切,她也必须向前走,因为在这一年的治疗里,她所养成的最重要的价值观就是勇敢的面对,不逃避、不欺骗、接受它,接受自己的所有懦弱、退缩、不完美、甚至是曾犯下的错误,只有先接受,才能慢慢的与过去和平相处,更好的面对未来。
可要做到这些的前提,是要有一个或多个强有力的力量支撑。
这就像一个抑郁症患者需要在破碎的心中建起一座城墙来保护自己,心理医生会告诉这个患者各种各种建起城墙的方法,患者在一天天添砖加瓦的过程中逐渐与自己和解,恢复健康。
但心理医生在做这个工作的同时,一定会和患者的家人交流,说你们要支持他,要全心全力的相信他,鼓励他,给他力量和勇气站起来,这就相当于为建设城墙打了地基。
地基打好,有了建起城墙的瓦块,那么一座城墙屹立起来就指日可待了。
对陆大海来讲,陈顺就是她的地基,这一年里一次次心理治疗是她的砖块。当陈顺这个地基不稳,她的一切堡垒都会坍塌。
而此刻的陈顺,正在颤抖,他已经无法冷静的面对眼前的情况,脑海里马老师刚刚所说的那些词像闪电一样劈着他,“工地、阻止施工、被人害死……”这些词让他不得不想起了另一些词,当年他也很小的时候,有警察冲进了他家,不由分说带走了他父亲,他也听见了那些词,“工地、被阻止施工、害死了别人……”
“可是,她既然亲笔写了信跟您道别,说明她精神状态起码没有问题,为什么又会失去意识倒在大街上呢?而且她被120转送过来的时候,身份证这些关键证件都没在身上,否则他们也不会一直等我从国外回来才知道她叫陆大海。”陈顺说出心中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