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家主要经营的就是铁,而且是高端铁。
军器监制作兵甲,主要特料采购方,亦是长孙家。
可若是连锻造陌刀的极品钢材都能批量制造,那长孙家的炼铁产业还有什么存在意义?
难不成都拿去做农具?
当然,主要还是试探。
不是试探到底能不能量产,而是试探,这位皇帝陛下心里到底怎么想,有没有借机打压长孙家的意图。
若有,少不得又要谋划一番了。
此时的场面十分诡异。
能混到这个小会场的人,便是再傻,该有的嗅觉还是有的。
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一个不好,便是一场轩然大波,便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一个个交头接耳,吃菜喝酒,不亦乐乎。
耳朵却又高高竖起,神经高度紧绷。
李二哈哈大笑:“辅机说对了,此钢,可批量生产,且产量不小。
但辅机也不必妄自菲薄,因为此钢之生产,尚需汝家大力支持。
只是此事干系到底太过重大,故朕希望,勿使流之于外。”
言下之意,不要担心,这炼钢之法我会教给你的,以后,咱们该怎样还是怎样,但是,你不能告诉别人!
长孙无忌松了口气。
虽然未能亲眼见到,不确定到底有没有那么好,产量,又有没有那么大,但是,这个态度是好的。
只要没想针对他长孙家就好。
真要有那产量大而好的炼钢之法,他也不会傻乎乎的将之传出去。
恰恰相反,于公于私,他都得想办法捂着,这一点上,家国利益是一致的。
是以当即笑道:“有陛下这话,臣就放心了,也请陛下放心,不论如何,吾长孙家都不会将这炼钢之法流出。”
一场潜在的风波,就此消弭无形。
房玄龄等人亦悄悄松了口气。
说白了,哪怕再不对付,再不相干,也没人愿意见到朝局动荡。
从这个层面上说,李二这个决定是明智的,否则,极易引发彼此的戒备与不信任,乃至彻底对立。
而对于李二来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局势就这样,纵然他再不愿意把这炼焦之法炼钢之法传出又如何?
且不说能不能完全守住,即便是守住了,人家也会想,你这到底想干嘛!
我们这还好好的,没反呢,你丫就这么藏着掖着,大造兵器,莫非,对我们有想法?
也因此,虽然心里想的是,绝对不能流传出去,尤其不能让世家门阀掌握,否则遗祸无穷,可实际行动上,却非但不能藏着掖着,还要主动。
这是一种态度。
表明的是信任,可以维持内部稳定,避免内部相互猜忌,内斗。
作为上位者,很多时候,也需要这样的妥协,否则,便是授人以柄,逼着下面抵触,唱反调,乃至于,造反。
当然,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的。
同样是门阀世家,那还有三六九等,亲疏远近,若说知情权,在场这些国之宰辅,国之重臣,理所当然有,可参与资格,只有长孙家。
而这样一来,虽说长孙家会因此而掌握高深的炼铁技术,但是,不至于大肆扩散。
长孙家但凡还有点脑子,也不会大量私铸兵甲,顶了天,就是武装一下家族那点护卫,私兵。
否则就不是他这当皇帝的想干嘛了,而是,你们长孙家想干嘛?
我那么信任你们,那么珍贵的技术,我交给你们,你们却背着我大量铸造兵器铠甲,莫不是,想造反?
只不过,如此之大的事情,光嘴上说也不行,还得有实物,还得有实际行动。
是以和谐的气氛中,一顿早饭吃完,会场,转移到军器监。
军器监,炼铁炉是现成的,稍微改改就行。
焦炭的炼制,也简单,少量获取的话,很容易。
这些工作,因为提前吩咐过,所以都做好了。
还有带回来那些残料,也已经在一个下午加彻夜的锻打中,成为兵器。
“这便是铸锅残余铁料所铸之兵,来来来,都试试。”
先试刀。
一把陌刀,三把横刀,李二二话不说,直接让拿了试。
长孙无忌也不客气,当即便拿了一把横刀,仔细端详起来。
与此同时,李靖拿了一把,房玄龄拿了一把,程咬金,则直接提了那把陌刀。
“好刀!”
“陛下,这刀,真是铸锅残料锻打而成?”
“看起来不错啊,就是不知道用起来怎么样!”
“……”
都是行家。
哪怕房玄龄这种文臣,年轻时也是能上马冲阵杀敌的主,对于兵器的鉴赏能力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