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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刃 如似我闻 2646 字 3个月前

于是,沈知言披衣下床,取出了一件披风,却并不穿,只搭在臂弯里,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他循着印象,走入了般若教的后山,初冬里草木凋零,老树伸着干枯的枝桠朝天,投在地上仿佛张牙舞爪的鬼影,林深处更晦暗幽阴,冷风里夹杂着一丝血腥臭味。

忽然,前方现出了一片雪白,正如尹怀殊所猜测,那赤身女子横尸在此,满面惊恐,双目大睁地对着乌云遮蔽的夜空。大概山中野兽因天冷而少出,她的躯体还得以完整保留,沈知言走到旁边,将披风抖开,盖在了她裸露的身体上,顿了顿,抬手合上了她的双眼。

做完这些,沈知言站起了身,却没有离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远方的树林阴影浓郁处,尹怀殊静静地目睹了一切,他不便离近,以免被沈知言察觉,因此在幽暗林中,他只能模糊望见对方的身影动作,望见对方长久的沉默。

蓦然一阵风起,林中枯枝微响,天际的乌云被吹散了,月光澈亮地穿过交叉的枝干投落,尹怀殊看清了沈知言的神情,他收回视线,转身回了院落。

第80章 [第七十九章]

一连两日,江行舟始终昏睡不醒,虚谷老人日夜看顾着,江兰泽也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而身为一个外人,江离只能呆在房中等待,在书架上找些闲书翻看,在江万里按时送饭时询问情况。

第三日的黄昏,申时三刻,江行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家仆婢女们奔走通传消息,到处都是哭声,江离站在门外,抬头望见残阳如血,染透了漫天云霞,他心里说不上悲伤,只是茫然,想起与江行舟初见的那一面,没料到即是永别。

江离静静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回房里,摊在桌案上的诗集被风翻乱了书页,他无心再读,也没去管,独自坐回了床沿,一时想起那天江行舟凝望着他的眼神,一时想起戚朝夕还在青山派等着,可江行舟已死,无法写信保他安全。

江离出神了半晌,忽然仰面躺倒在床上,随手扯过被子蒙住自己,试图阻挡山庄内不住的哭声。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忽地吱呀一声轻响,江离掀被坐起,发现天已入夜,房内黑透了,只能隐约瞧见一个模糊身影走了进来。

不待江离动作,对方沧桑的声音先响起了:“是我。”

“钟前辈?”江离放下戒备,起身去拿桌上的灯烛。

“不要点灯。”虚谷老人道,“我是避开了人悄悄过来的,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来过,与你说了什么。”

江离收回手,不再擅动,道:“前辈请讲。”

“江行舟五内衰竭,非药石可医,即便是我也只在拖延时日,没有妙手回春的法子,他如今逝世,是油尽灯枯,我并不意外。”虚谷老人道,“不过我所见过这般症状的病人,大多是生来体质有亏,英年早逝者,更是积病深久,年月侵损。但是二十四年前,江鹿鸣盟主请我来庄里时,为了探查他体内的异状与《长生诀》的真相,我为江景明和江行舟两兄弟诊断过许多次,那时江行舟身体康健,毫无衰损之象。”

江离微微一怔:“他是被人谋害了?”

“只是怀疑。”虚谷老人道,“毕竟过了二十多年,期间可能发生的事太多了,或许是因为他遭过什么疫病,受过什么重伤,单凭医术探不明白,我问过庄内的人,但谁也说不清楚江行舟的身体究竟是从何时垮了的。”

“江兰泽知道这件事吗?”江离问。

“我没有告诉江兰泽。”虚谷老人道,“我说过了,这仅仅是我的怀疑,没有任何证据,这么多年了更无从查验,无法证明也无法证伪,就只能是怀疑。告诉他除了平添烦恼,没有任何好处,而且我为江兰泽把过脉了,他身体好得很。”

江离意识到了什么,低声道:“那前辈为什么特意告诉我?”

“一旦我的怀疑是真,就意味着有人在给江行舟下毒,那个人极有耐心,每次的用量精准而轻微,日积月累,整整持续了二十多年,以至于大夫发觉不出问题所在,只能看到江行舟的身体一日日地衰竭下去。”

虚谷老人沉声道:“二十四年前,正是江鹿鸣老盟主不幸殒命,他们兄弟两人决定将《长生诀》隐匿于世的时候,两者之间必有联系,无论那个人为何毒杀江行舟,下一步又作何打算,你在这山庄的处境都万分危险。”

江离面色微凝,点了点头:“多谢前辈提醒。”

“我再多提点你一句。”虚谷老人道,“什么也不要做,不说也不要问,静待其变。”

江离下意识道:“可是戚……我师父他在青山派情况不明,我需要归云山庄的帮助。”

于是,沈知言披衣下床,取出了一件披风,却并不穿,只搭在臂弯里,悄无声息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