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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转悠半天,终于还是决定在陆衍身边落下来,钻进罐子里睡觉吧。

——罐子呢?

陶片抬头一看,那东西已经被奥兰多扔到角落里去了。

这条蛇!这让我怎么挪过来啊!一直飞着很累的!

兜兜转转半天,陶片也不敢违背奥兰多要他待在陆衍身边的命令,来来回回看了几次,只好慢慢降落在草垫旁边的地上。

全是沙子!绷带都脏了,真是的,这条蛇气死鸟啦!

这边的陶片如何愤怒暂且不表,那边的奥兰多化为蛇形,快速穿过一根根倒塌的石柱,黑色的身影如黑色的闪电,直到停在一个房间的门口。

房间的门紧紧关着,门上用颜色鲜艳的象形文字刻画着神秘的符号。门帘垂在这些符号前,让人看不真切。

[黑暗亦是永恒,万古的王座没有任何猫敢于踏足。]

如果陆衍在这里,一定又要求着奥兰多为他讲讲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了。

奥兰多用头轻触房门,暗芒闪过,门上的魔法圈亮起,那门便开了,发出吱嘎的响声。奥兰多从门缝中游过去,蛇尾一甩,将门合上。

这房间里没有光源,奥兰多也从来不需要光源,他吐着信子探路,墙壁上持久的颜料散发出奇特的味道,冗长的画卷一直延伸到法老的替人俑上方的石碑中,无数的故事自那里开始,鹰头人身的拉神躺在两个对称的荷鲁斯之眼下,游过蜿蜒的黑夜长河。第七国度里,黑色的巨蛇盘旋在棺椁旁,它的眼睛由金色的宝石镶嵌,发出幽幽的,冰冷的光芒。

奥兰多看也不看这些壁画,他化成人形,缓步走到正中间的石碑下,抬头看去,石碑上方有一个用木头雕刻而成的公羊头,巨蛇盘绕着挂在羊角上,张开大嘴,獠牙中缓缓流出的毒液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滴在公羊紧闭的双眼上。

真是故弄玄虚。奥兰多心想。

每次他看到法老的陵寝中的这些艺术品,总是忍不住骂一遍阿斯卡夫的臭屁性格。本来只需要简陋一点的替身罢了,阿斯卡夫却非要将这些木头镀上金,镶上宝石,再设计一些稀奇古怪的机关,真是有够显摆的。

陆衍就不会这样,这小孩对外界要求不高,性格坚强又勇敢,才不会像阿斯卡夫那样铺张浪费,反正陆衍就是最好的。

奥兰多想起了还睡着的陆衍,心里开心起来,酝酿出了不少睡意。

赶紧把这边的事处理完,回去抱着小孩睡觉吧。

他现在要做的,是打开法老的替人俑,在防御王后的法阵上做做手脚,不需要做太多,只要稍微改变一下法力运作的内部规则。这法阵是保护地宫不被外界入侵的,奥兰多改变了法力的流动方向,它就变成了将内部的东西排出地宫的法阵了。

奥兰多掌握着触发方法,等到阵成,他会在恰当的时候将法阵激活,届时陆衍会被立刻送出地宫。

这片地宫本就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所以法阵改动起来并不困难。

至于为什么陆衍能够来到这里,答案很简答,因为他是陆衍,是千年以前就被预言锁定的人。

所以奥兰多也会说,当他看到陆衍的第一眼时,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先哲的预言还刻在这房间的天花板上,奥兰多有时来这里翻找物品的时候,抬头就能看见。

[第十万个生与死的日子,来自更遥远东方的旅人吹走沙丘]

又是一个故弄玄虚的,奥兰多想,大祭司与法老真是一丘之貉,整天只会说些神神叨叨的话,直说有个小朋友要来到我身边不是更好吗。

祭司以前同他说的话很直白,但是一被写成书面用语,就要用各种引用暗喻,生怕别人知道他在说什么。奥兰多不太理解人类这样的行为,他回忆了一下那个老头说的话,对方不知道陆衍的名字,只知道是一个来自东方的人。

于是在陆衍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奥兰多孤身等待着。他等到了罗马的铁蹄,等到了帝国的覆灭,他躺在绿洲湖边的石头上,看到马群从原野上驰骋,士兵们的刀锋所向,无数颗头颅从无数不同肤色的肩膀上滚落,他在深夜聆听不同国家的不同将士们的低语,但是无法将自己的话语传达。模糊的远方,指向太阳的金字塔崩塌,拉神的雕塑轰然倒地,黑风暴扫过大地,又泯于大地,像是年迈的主神在叹息。

他曾见过陆衍的祖先,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穿着厚重的衣物,身后的骆驼背负沉重的行囊。他躺在湖边,看着这个人即将丧命狮口,左右无事,便救下了他。

没想到正与这个男人对视。

奥兰多以为这人便是预言中的东方人,可惜的是,这个人无法进入这片绿洲,只能拘谨地站在保护罩外与他说话。男人会说一点拉丁文,他也会说,两个人这才能够交谈。

它转悠半天,终于还是决定在陆衍身边落下来,钻进罐子里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