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抚弄着她的发。“妳全身汗湿。妳一直在呓语、发高烧,终于今天烧退了。我衷心感谢上帝。”
“噢,我是否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她不安地问,想象自己在病中吐露了对他的欲望。
“多数时候,我们都无法分辨出妳在说什么。妳说的大半是无意义的字句。我会召来娘子军团进来照顾妳,顺便更换床单──床单也一样湿透了。”
她皱起眉头。“什么军团?”
“由玛格、温蒂和雪玲组成的。她们就睡在隔壁。”
琼安笑了。“听起来你似乎还满喜欢她们的。在我卧病的期间,你已经熟悉你的仆人了,爵爷?”
“我别无选择。他们攻进了育婴室,占据了这座堡垒。我一辈子从不曾像这样被使唤来使唤去,没有人听我的话,连新来的艾密的妻子也一样。她负责煮饭,因为玛格忙着照顾妳。”
“很有意思。小迈呢?”琼安累了,闭上眼睛。
“他就和她们一样糟,”他抚弄着她的指尖。“不断告诉我该怎么做。对了,迈斯画了许多画,等着妳赞赏。他已经告诉我当他长大后,他要当个画马匹的士兵。”
琼安轻握他的手。“了不起的野心。”
“的确,至少那总比画士兵的马匹好,”契尔放开她的手,站了起来。“我很想要留下来,但妳一定累坏了。我明天早上再来看妳。”
他再度轻抚过她的额头。“欢迎回家,琼安。”
在她能够回答之前,他已快步离开,轻柔,但坚定地关上房门。
一八一九年三月二十日卫克菲庄园
生平第一次,琼安无聊得快疯了。她已经被困在床上整整一个月。
她坐在椅子上,悒郁地望着窗外的春日风光,粉红和白色的小花开满了绿色的草地,但可恶的大夫就是不肯放她离开监狱,出去透口气。
“妳必须好好休息,伯爵夫人,让妳的身躯自这次的煎熬中恢复。”说得彷佛她是行将就木的九十岁老妪。“我建议妳尽可能卧床休息,多摄取有营养的东西,而且最好不要有大多访客,”他测量她的脉搏。“切记,别大刺激妳的心脏,它刚刚历经了极大的负荷。”
噢,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契尔多数时候都守在她的床边,朗读书本给她听,或是和迈斯玩耍──天知道,那对她的心脏就是够大的刺激了。
迈斯已经完全复原,就像一般精力活泼的五岁男孩,至于契尔……他总是令她的脉搏加促,心律不整。然而她依旧满心期望着契尔的来访。随着每天的过去,她也学到更多有关他的事。现在他们已能轻松自在地相处,有若多年好友一般,但她始终无法控制自己对他的肉体反应,他就像打火石般轻易点燃了她。
前两个星期还比较容易。她还太虚弱,对他的关心照顾只能心存感激。但随着她的体力逐渐恢复,她沮丧地发现到一切都没有变──然而一切也都变了。
她依旧渴望着他。那份渴望日渐加剧成疼痛,就像颗不断啃嚼着她的坏牙,拒绝放过她──只不过坏掉的牙齿可以拔掉,她却无法将沙契尔自她的心头拔除。
她怎么会让他成为生命中如此重要的存在?从何时起,他穿透了她心里的层层防卫,俘虏了她的心?从何时起,她已和他的生命、他的孩子,甚至和仆人的生活纠缠不可分,以至于她根本无法想象另一种生活方式──甚至回到她曾经乐在其中的意大利小屋!
琼安以手覆额,感觉悲惨到了极点。她已经陷入这样的深渊好几天,也思索好几天了。──
迈斯已经完全康复,她不再有理由留下。噢,她知道契尔不会赶她走。他一直对她的病深怀愧疚,不遗余力地照顾她。尽管这份愧疚感荒谬得没有道理,琼安也舍不得他离开。
但他的罪恶感终将淡去,之后他会离开──不是自迈斯的生命中,他们父子俩现在已变得密不可分。看着他们在一起,带给了她莫大的喜悦。迈斯拥有爱他的父亲,契尔也得回了他的儿子。然而那也意味着契尔已不再需要她,迟早他会自她的生命中消失。
噢,她了解他。他不会残忍得断然决裂,而是礼貌地逐渐疏远,愈来愈常和他的朋友待在一起、打猎,返回伦敦处理生意。她会被留在卫克菲照顾迈斯──无论她再怎样深爱,终究是不属于自己的孩子──扮演家庭教师、兼职管家和长期房客的角色,等待契尔偶尔施舍的温情。
琼安以手揉着眼睛,拒绝哭泣。她无法接受那样的人生──她的尊严和骄傲不容许。她会回意大利去,她真正属于的地方,重拾她拋下了六个月的人生。
他抚弄着她的发。“妳全身汗湿。妳一直在呓语、发高烧,终于今天烧退了。我衷心感谢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