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晕眩地看着莉莲越过房间,优雅地在书桌对面坐下──琼安经常坐的椅子。来到这里的第一天,琼安就是坐在那儿,狠狠地数落了他一顿。
“契尔,为什么你看着我的眼神彷佛我根本不存在似的?”莉莲的笑容逐渐逝去。
“你该知道,我不是鬼魂,而是有血有肉之躯,但我想我可以了解你的反应,亲爱的。当我明白真相时,我也有同样的感觉。感谢天幸好及时,不然你可能已经娶了我的表姊,铸成了难以挽回的大错!”
“我认为妳最好从头开始,好好解释,莉莲。”他设法道,感觉由自己像是死掉的人。“妳明显地知道每个人都认为妳死了。”
“噢,可怜的契尔,”她的美眸再次涌上泪水,以帕拭泪。“你一定伤心极了,误以为我在那场大火中丧生!但你可以看得出来,我并没有死。我活得好好的。”
“显然是如此。”契尔对她的演戏无动于衷。“但或许妳可以告诉我:那具戴着妳的结婚戒指和项链的焦尸是谁?被埋在小教堂里的尸体是谁的?”
“我想是可怜的摩莉吧!我的女仆。”
“妳的女仆?我可以请问她为什么会戴着妳的婚戒吗?”
莉莲耸耸肩。“或许她只是戴着好玩。谁知道呢?噢,契尔,你该知道,当我在『时代』上读到你订婚的消息时,我的记忆整个回来了。突然间,我记起了一切!你无法想象那段失去记忆的日子有多么可怕──到处飘泊,不知道自己是谁,或家在何处。”
“妳是在告诉我妳失去了记忆?”这太可笑了!然而它却是真实地发生了。莉莲就在他的面前。“请告诉我,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我──那一晚投宿在四羽客栈后,我决定在夜里出外走走。我借了摩莉的斗篷,留下了珠宝,心想这样比较不会遭来盗匪的觊觎。然而当我回到客栈后──”她低啜出声。“却发现客栈着火,人们大声吼叫,慌乱奔走。”
“为什么妳没有表明自己的身分?妳一定听到他们在找妳。”契尔感觉想吐。当初他怎么会认错了尸体?的确,它已经烧焦得惨不忍睹,但他还是应该知道的!
“噢,我是事后才回想起来的。事实上,我只模糊地记得大火。我猜是受到太大的惊吓,或是被东西打到了头部。总之,我失去了记忆,茫然地在乡下游荡。一对好心的法国夫妇发现了我,将我带回法国的家,照顾我直到康复。”她低声轻叹。“在那之后,我换过一个又一个地方,始终无法久留,不忍大过叨扰人家的好意。”
契尔的手紧握成拳。他清楚地知道她在说谎,直觉告诉他她不怀好意,但他不知道要怎样拆穿她。
最糟的是,就算他拆穿了她的谎言,那又怎样?莉莲仍然活着,而那意味着他再怎样也不能娶琼安了。
这项认知像是要撕裂了他的心,他甚至无法想象它对琼安的伤害会有多大。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转头面对她,决心找出真相。“我们何不从头开始?就我所记得的,我们为了某事起争执,妳怒气冲冲地离开,说要去康瓦耳拜访朋友──奇怪的是,我事后才发现妳凑巧在数天前卖掉了沙家的翡翠。妳能够解释一下吗?”
她的脸色一白。“噢,契尔──我很抱歉。我欠了一大笔债,不想让你知道,我唯一能够想到的解决方法是卖掉翡翠。我原希望能在赌桌上赢钱,将它买回来,而且你不会知道。”
“我想也是。”他疲惫地道。“后来呢?”
“那一晚我就是要去偿还债务,因此在客栈过夜。我出外散步时,将钱和珠宝全留在箱子里。恐怕说──它们在大火中全烧掉了。”
“回到妳返回客栈的那段故事吧。”
她以手抚胸。“我的──故事?契尔,你为什么这样质问我?我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回到家里,你却表现得彷佛我做错了事!你不可能是怀疑我所说的一切吧?”她再度哭得梨花带雨。
“我根本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他紧绷地道。想着对“历尽千辛万苦”、流浪了十七个月的她来说,她似乎气色太好了,穿著也太体面了。“再告诉我一次妳回到客栈后……”
琼安缓下脚步,然后突然停住,安克利的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软瘫在座椅上。狄纳森在一旁搧着报纸,忧虑地看顾着老司阍。
“等在这里,小迈。”她匆匆道,放开了牵着迈斯的手,飞奔下楼,担心老司阍是中风了。
“出了什么事,纳森?”她蹲在老人身边,握住他软弱无力的手,为他松开领巾。
“他似乎受到惊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先是摀着胸口、喘息不已,然后就倒了下去。我看到他一直指着图书室内──似乎是里面的某件事骇着了他。”
他晕眩地看着莉莲越过房间,优雅地在书桌对面坐下──琼安经常坐的椅子。来到这里的第一天,琼安就是坐在那儿,狠狠地数落了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