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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在原设定里头,峄城公主从毒发到不堪忍受自尽,也只过去了十来天。这一个多月了,人还没死,就算没好,也是个奇迹了。

但皇帝的目标可不是要太子活着就行——哪怕他有些担心太子会从他手中争夺皇权,可他要是仙逝了,这偌大的燕国不还是得交给太子么?国家的君主,怎么可以是个轻轻一碰他就破皮的水泡人儿?

他没本事对漆允龄的治疗方案指手画脚,只能发挥特长,将太子中毒这件事一层层往下挖去。

公主告诉他太子中毒时,他只当东宫的篱笆扎得不牢,放了野狗进去——太子也知晓有的是人想要他的位置,怎么不当心些,还要他这老父亲操心?然而,当太医院查出那毒物多半是来自南梁时,皇帝当场便砸了砚台。

南梁竟能将手伸进太子的东宫之中,那么,今后是不是也可以在他的后宫动手?皇帝越想越后怕,宫正司里刑讯宫人的手段跟着便益发严厉了起来。

众人在东宫侍奉,多半都是盼着有朝一日太子登基,自己随之飞黄腾达的。如今主子生死不知,自己还要被拔指甲扎脚心之类酷刑伺候,但凡还能想起来什么的,早都招了。可招出来的东西也不一定都有用,在验证了他们提供的线索当真靠谱之前,他们还得在宫正司里提心吊胆地待着。呼吸里尽是血腥气,耳边听闻的全是惨叫声,每天都有人被从牢房里抬出去——能从这般地狱中活下来的人已然不多,神智清楚没有疯掉的,便更是少之又少了。

而宫外的情形也没好多少。

沈院判遇害一事,卫令衙门也是当做重案去查的。打死的人虽不如宫正司里多,可但凡有嫌疑在彼时彼地出现的人,轻者倾家荡产,重者家破人亡。

这些信息并不瞒着人,或许是想让听闻这一切的人都由惊惧而生敬畏。

连舒兰与都听说了,可她的感受,却是一言难以说清。

她固然知晓,那些被冤枉的宫人也好,百姓也好,对于她的“真实世界”,连个代码都算不上。他们死在正式剧情开始之前,甚至都不配拥有一个数字和一句台词。

但在宫人们值夜的时候,在围着小火炉低声说着话的时候,她却和身边那些宫女太监们一样,被那些口口相传的信息触动着心底下的恐惧——那种畏惧,仿佛是沉在塘下的泥层,平日里甚至根本无法察觉它的存在,然而一旦有一件事情将它搅起,那一整塘的清水都变作泥。

他们彼此告诉着谁死了,谁疯了,而每一次交谈的尾音都在无人言说的静寂之中落地。殿外的寒风呼啸,石灯笼里的灯烛,将冬夜也映成一张颤抖的、透亮的绸布,兜头罩脸地盖落下来。

也许很多人都会联想到,那些死于拷打和重伤的宫人,在离开这座大燕最宏伟的建筑时,也是被这样的一张布给盖着的……

若他们入宫时被分到了东宫,是否此刻也会被一张裹尸布盖着,像垃圾一样运出宫城?

这世上最深重的恐惧,无过兔死狐悲。

每个人都在盼望这案子早一点结束,每拖一天,说不定便有一个无辜之人丧命。可直到东宫那边传来消息,说太子身上的伤处已然全部结痂,情形一天比一天好,宫正司里的刑罚也没有停下来过。

相反,不少妃嫔宫里的人也被抓了进去。

谁知道东宫的人逼急了会攀咬谁呢?等到皇后下令将原先东宫的侍人全部送回去的时候,六宫妃嫔里只有两三个与此事彻底无染了。

有人慌,有人急,有人心怀侥幸,有人怨气冲天。唯独无人自恃无辜。

为了不影响这一场大案的查办,这一个多月,皇帝连后宫的妃嫔都不碰了,完全不听人解释。而秦皇后那里也是一张公事公办的脸,无论是谁去她面前哭诉无辜,她都微笑着,坐在那里看着听着,就是不表态——位份高的妃嫔,年岁都比她大,一向颇有几个人看不惯她的。然而此刻屋檐掉到了头顶上,又有谁会硬拿脑袋顶上?少不得要跟后宫之主服个软。

可此刻服软,哪里还来得及?

帝后那里,非但知晓了此次太子中毒的幕后黑手,连谁曾对东宫起过什么念头,现下都是一清二白了。

于是,东宫之人回去的第四天,六皇子在城外狩猎时坠马摔断了脖子,当日晚上,六皇子之母李丽妃闻听儿子的噩耗,心血上涌,不治身亡。皇帝开恩,准许她身边几个素日得宠信的女官宫人殉葬。

这时间如此之巧,没有几个人会相信六皇子和李丽妃的死真是巧合。然而官面上既然是这么说了的,便只能当它是事实——宫人们刚刚目睹了一场无差别拷打、成规模杀伤的大案子,又有谁多出几个胆子,敢去聊一聊“真相”?

要知道在原设定里头,峄城公主从毒发到不堪忍受自尽,也只过去了十来天。这一个多月了,人还没死,就算没好,也是个奇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