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页

“那我能么?”

“殿下若是坚持下去的话……令工坊打一身坚固的轻甲,应该是可以的。”

“……也就是说,我都累成这个样子了,还是穿不了男人的甲胄?”峄城公主未免大受打击。

“殿下,您的身体本就娇弱,不必十分逆天而行。军人的甲胄沉重,一是因时刻可能身履险地,不得不护好自己的身躯,二是最轻最坚固的铠甲造价不菲,便是寻常军官也穿不起,只能舍弃些轻便好保性命。”杨英韶道,“何必非要跟男人们比较呢,过些日子殿下也该读兵书了。要做将军,这兵法上的造诣,可比自己厮杀的本事要紧得多。”

“为什么?”

“战事若是惨烈到了需要主将上阵肉搏的时候,便是那主将真真不堪用了。”

峄城公主恍然:“所以只要兵法学得好,就不用自己亲自上阵打仗?那——表兄又为什么要习刀枪弓箭?”

杨英韶:“家传的本事,不学可惜。”

杨家原本也不是前朝的大贵族,乱世里以武起家,先是做了军阀,才投靠了叶家,一路战功赫赫,立国后封了侯。这家传武艺,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不学的确可惜。

永宁侯之所以会跟皇帝建议将家传绝学广授三军,也是因了这个缘故——反正是战场上的本事,不放回战场上去,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可这话他直白地说出来,便叫公主忍不住莞尔:“那为什么要教给我呢?”

杨英韶实在不会应付小朋友的好奇心,只得实话实说:“因为臣也不大会别的。再者殿下体弱,习武也能强健身体,倒不是坏事。”

“……难道,不是因为看我天资过人,不习武实在可惜人才了吗?”公主有些失望——前几天她意外听几个宫人聊宫外的话本,十分感兴趣,自己却没空儿读,只能缠着尚婉仪给她讲了一段。舒兰与哪敢和她讲古人喜爱的狗血爱情故事,只能现编一段武侠,所幸她本就是干这个的,编起来倒也方便:一名贫家少女,因天资过人,先后被几位武艺高强的侠客收来做徒弟,学成之后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十分快意。

峄城公主很喜欢这个故事,这让她想到了皇叔毅亲王,武艺过人走江湖,那是多么快意的人生,她若不是要为这家国分担太重的责任,简直也想求父皇给她寻个剑术超绝、手发银针、高来高去、颜容若仙的美人师父了——杨表兄不行,他能盘马弯弓,但要说呼地一下飞上屋檐,大约是做不到的。

“……是谁教给殿下这些话的?殿下身娇体弱,于武艺一道,天资相当有限,幸好踏实勤勉,方有今日成就。”

峄城公主“啪”地便撂下了一张脸:“走得这么慢,怪无聊的,我想跑一会儿。”

不等杨英韶回答,翅膀硬了的她扬手便是一记响鞭。马是早就驯熟了的,腿长跑得快还听话,这一声鞭响尚未落地,便撒开四蹄奔驰起来。

杨英韶被莫名其妙甩了一把脸色,先前还惊异,稍稍思忖才晓得,是公主没有得到想要的夸夸,小小的心灵受到了打击。

忍不住一笑,也策马追了上去。峄城公主的骑术是他教的,但小姑娘在这上面的倒是很有天赋,给她一匹好马,能跑得谁都追不上她,天然一个撒腿三千里的好料子,今后哪怕再发生前世一般的惨事,想来她也能溜之大吉。

然而今日,他刚追出去没多远,便见前面的小姑娘急勒住了马。骏马甚至人立起来,嘶鸣一声,倒是将他吓了一跳。

“表兄,你看那个!”峄城公主顾不上和他置气了,指着冰河中央的一个什么东西,道,“那是什么?是个人吗?”

杨英韶定睛往她指的方向看,果然见河流中央那还没被冻实的一股水流里绞着一大团布料,水流鼓荡之时,那一片布也起起伏伏,但起伏几回之后,他便看得出了,那还真是个人形。

这个天气,泡在冰河里的人,只怕是死硬了。

公主不该看到这种东西的。

“殿下等等,臣带人去看看。”他说。

峄城公主在原地看着他带了一票侍卫过去,将那“人”从河里捞了上来,可紧跟着,便在河边僵持,久久不动,也不说回来同她回禀一声,那好奇心便压都压不住了。

索性亲自过去看看——还没下马便瞧到了,那真是个人,瞧颜面身形也是个少年,衣衫单薄破烂,只是容颜俊得异常。哪怕他脸上毫无血色,肌肤白里透青,可还是俊秀啊。

那种好看,跟杨英韶不是一个路数,这少年瞧着,竟有些像姑娘。

有金吾在试他的呼吸,好一会儿之后,向他们道:“殿下,世子,这人还活着。救吗?”

“那我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