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峄城公主咋舌,她用手指头在掌心中比划着研究了一下那些文字的写法:“这第一笔是从哪里起,从哪里落的?这怯弧人也不嫌麻烦呀,连工匠的名姓都这样一大团,跟花儿似的!那他们的书本子该有多厚,才能画尽这些花儿……”

小姑娘是好奇,杨英韶却更快地想到了他的专业:“这柔然人几时和怯弧人常来常往了?臣记得前朝文书上说,怯弧弯刀最是锋锐不过,若是柔然人得了怯弧人的宝刀,怕是又要如虎添翼……”

“咦?”峄城公主却道,“可若是柔然人肯从怯弧人那里买刀,再贩售给咱们,那岂不甚好?”

这两个崽子叽叽喳喳说起来,谈怎么才能叫柔然人老老实实当商人而非劫匪,太子端起一盅茶抿着,没有说话,唇边噙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心中却蓦然掠过一片怅然。

他们还有大好的前程,有这样那样的理想。可他不再拥有这些了。

意外的中毒事件不仅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了无数难以平匿的疤痕,令他每每自视都难免心中鼓栗,更摧毁了他本就不大强健的身体。

那位漆御医竭尽全力救回了他的命,可也告诉他,残毒难尽,那周身如被虫蚁啃噬的痛苦,将陪伴他度过余下的一生。

在今后的岁月中,他不可喜,不可怒,不可哀,不可疲,不可贪凉不可中暑……任何情绪的波动和身体的不适,都有可能勾动藏在他身体内的丝丝残毒,将他送上死路。

太子当然不想死,可他也知晓,若是要保住性命,他便做不了一个好皇帝了。单是不可操劳这一桩,便决定了他的余生不过是一个富贵闲人。

可当过太子的人,又不能退一步做亲王。

在小皇孙的册封典礼上,他终于出现在群臣面前,他们都来恭贺他,说皇帝到底是疼爱他的,否则岂会将一个未满周岁的小孩儿封做皇太孙?可太子实在是很难打从心中“感恩“——那孩子分明是他的骨肉,可抱着他的,是他的父亲和他的继母。

那孩子更像是他的弟弟,想也知晓,即便他长大了,怕也还是和父皇更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