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这路面平整,车马便跑得快,从京城往泽州跑一趟,能省出六七天的功夫来,对卖昂贵时鲜的商人而言,单这一桩便叫他们的货物损耗小了很多,利头自然大有上升。对寻常商客而言,也省掉了路上的人吃马嚼,算下来也是划算的。
二来这大道行经之处,不是有官办驿站,便是有城镇军屯,沿路卖货方便,吃喝玩乐也方便。大家千辛万苦走遍天涯,已然是有说不完的辛苦了。能既把钱赚了,也把自己照顾好了,何乐而不为呢?
三来朝廷对这条道路十分看重,非但安排丁壮“十日一巡,二巡一检”,还着附近驻扎的军爷们定期巡检道路,如此一来,曾经在山野乡僻之处打劫客商的土匪们,也是有贼心没贼胆了——落草的百姓能有多少好本事?仗着人多势众,凭借钉耙棍棒,不过能欺负一下软脚商人们。可碰上铁甲硬弩的燕军,便是只恨爹娘没给生出四条腿来了。
因此,哪怕走这条路不仅要过更多的税关,还要按路程远近和货物多寡交“过路费”,商人们也很愿意走这路。私底下更有不少人盼着朝廷接着修这样的好道路呢。
单有“京泽大道”怎么够?大燕这样的盛世大国,很该把每个州府、每个城镇都连起来!
他们欢喜,京城里的户部也欢喜。
一开始没有人相信这道路能赚钱,听闻公主一开头砸了四十万两银子下去,后头又陆陆续续补了三十多万两,户部老财务们只心疼得要掉眼泪。
不是户部的官员们也不满啊,得多少百姓才能交得上这七十万两白银的税钱!小姑娘家不懂事儿,竟拿这么多钱去修一条路。难道原来的路就不能用了吗,这可真是糟践民脂民膏。有这么多钱,拿去给他们增加一点经费不好吗?谁的衙门下头没养着一群哭穷的嘴呢。
先前人人都认定了大燕银行真正的主人是皇帝,可银行一旦干出什么背离他们认识的事儿,他们立时就气公主不懂事儿了。
他们愤怒,他们告状,他们眼里的峄城公主,从天家最可爱的小公主,变成了天家最可怕的败家娘……
皇帝什么也不说,只一心扮演一个宠爱女儿的父亲。心中虽也有几分拿不准,到底还是比臣子们端得住。
反正这大燕银行的钱也不是从他口袋里掏出来的,这些资金旧日的主人——如果现下还活着的话——不是在北境的寒风里垒城墙,就是在大河防线的水塘边挑河泥。是不是任劳任怨虽不大好说,但至少朝廷不用给他们提供粗粮饼吃到饱的温暖关怀。
他们是国家的蛀虫,是朝廷的罪人,他们积攒了半生的不义之财,朝廷收走之后怎么花都理直气壮。
朝廷百官也是有眼色的。皇帝既然决定要在修路这事儿上装死到底,他们也便不再纠缠了。
天下有那么多事情要他们操心,老父亲宠爱老来女的小事儿,要不,就算了吧……
没得叫峄城公主自己还气了几天:“修路的建议,皇叔也有份,修路的那什么……哦,预算,也是户部自己做出来的。我不过就是给拨了银子下去,怎么该我挨骂了呢?难道我该把皇叔和户部的面子都驳掉?”
舒兰与安慰她,倒也不需要想理由,说实话便是了:“等那条路修好了,自然能用数字叫他们闭嘴。”
饶是舒兰与的话说得硬气,可即便是峄城公主本人,都不十分相信这道路真能给朝廷带来“不尽的财源”。
直到年底算账。
姑且不提道路左近城镇的税赋都有可喜增长,单是过路费一项,便能在给所有养路卒发了薪水、给护路军士发了津贴之外,收回了十分之一的修路成本。
再有人注意到,道路修通的时间其实是今年的夏天,它带来的利好便更加可观。
皇帝立刻得到了如雪片一般的贺赞折子,百官纷纷夸赞陛下英明,大燕银行投资得当。
皇帝自然也高兴,但却没忘了建议他建银行、修大道的两个人。
于是公主喜提新封号:皇帝在“峄城”二字后为她加了个“明”字儿,以示她拥有上天赐予的灵秀,是天家最出色的小姑娘。
公主挺高兴的,她就是喜欢别人夸她漂亮,夸她聪明,夸她卓尔不群。
但同样受到了表彰的叶清瞻,却对君上的赏赐足足懵了半分钟。
他以为皇兄会赏赐珍宝,赏赐宅邸,又或是给他一句“小伙子不错好好干”之类的鼓励。
可他收到的是一套新近发行的《大燕农技详解》,两大车用无数罐子密封送来的种子,一个说话磕磕巴巴、一紧张还会不停地打嗝的农事官。
若非宣旨的太监顺便捎来了他“可爱侄女”的书信,他几乎怀疑皇兄这是在暗示他解甲归田。
一来这路面平整,车马便跑得快,从京城往泽州跑一趟,能省出六七天的功夫来,对卖昂贵时鲜的商人而言,单这一桩便叫他们的货物损耗小了很多,利头自然大有上升。对寻常商客而言,也省掉了路上的人吃马嚼,算下来也是划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