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十五分钟后膳房门口见。”一声尖细的女高音,让他莫名有些想笑。
话音刚落,茅草屋另一头的男孩,便条件反射一般地蹦起来,迷迷糊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见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边说:“新来的吧,早。收拾收拾一起去干活吧。”
他看着男孩鸡窝般的头发,却来不及梳理,只是草草漱口,洗了把脸,便拉着他一路小跑,赶到膳房门口。一边跑,一边自言自语:“你也是被卖来戮岛的吧,这几天一大批小孩被卖来充杂役,哭唧唧的。那些哭鼻子的,要先被整训一番。听说哭得凶的,还要被抽鞭子呢!看你挺安分的,他们大概不想费事了,恰好膳房缺几个人手,估计我俩都会被分到膳房。”
是被卖来的吗?他晃晃脑袋,认真回忆,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哦对,忘了自我介绍一下。他们都叫我鲤鱼。我是西域人,从没吃过鱼。姥姥姥爷从小跟我讲过鲤鱼跃龙门的故事。我就想啊,虽然现在自己顶多称得上是条咸鱼,还是被亲人遗弃的咸鱼,却……也有跃龙门的资质对吧!”鲤鱼嘟哝着嘴,害羞地笑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记得了。”他挠挠头,害羞一笑。
“啊……那你爱吃什么菜?”
“糖醋排骨!”他几乎脱口而出,又是一惊,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糖醋排骨的味道,却怎么念念不忘呢?
“好嘞,就叫你排骨吧。”鲤鱼爽利地赐名。
于是,戮岛的膳房里,又多了两名少年杂役——鲤鱼和排骨。
朋友
“喂,新来的。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老大,我叫阿曼,我是膳房厨师,负责给修罗场做饭,你们就帮我打下手吧。”
女孩双手叉腰,有些颐指气使的神态。她瘦弱的身躯套着宽大的衣裳,仿佛风一吹就会垮掉,全然没有这个年龄女孩子特有的活泼烂漫。活像一个女管家、小大人,有的只是被岁月磨砺后的熟稔。尖细的女高音,让排骨和鲤鱼意识到,这就是方才叫早的那位。
“你们叫什么名字?”
“排骨。”
“鲤鱼。”
女孩一愣,扑哧一声笑出来,让排骨鲤鱼有些尴尬。
“在戮岛可从没听过这么好吃的名字,哈哈哈!”
阿曼爽朗的笑声,把排骨和鲤鱼也逗乐了。两人挠挠头,“呵呵,是吗?呵呵……”
三个孩子银铃般的笑声,在沉寂而血腥的戮岛回荡着,竟有些格格不入。
不笑不相识,从此,三人便成了好朋友。阿曼今年7岁,在戮岛呆了快两年了,因为有着一手好厨艺,被朱雀使直接派来修罗场膳房干活。据阿曼介绍,戮岛的杂役,大多是被卖来的未成年的孩童,无家可归,便只好以岛为家。但戮岛是培养杀手的地方,杂役一旦成年,就会被带去修罗场进行杀手选拔。修罗场一旦满了400人,便会组织一次比试。与其说是比试,不如说是杀戮,是生死相搏!
阿曼长长叹了口气。“没日没夜的杀戮,整整四百人哪……能在修罗场活下的却只有四人。只有存活,才能成为戮岛杀手,被玄武使接管,进行杀手训练,执行上面交待的弑杀任务,享有无上的尊荣。”
排骨和鲤鱼握紧了拳头,凝重的双目,不知是在悲哀修罗场已逝的无数亡灵,还是在忐忑自己这无法改变的未来。
“可以逃吗?”排骨皱皱眉头,小心地问。
“逃?”阿曼冷笑一声,“这是最愚蠢的选择。岛上的防卫很严,每个出口皆有护卫。而且,就算是逃出去了,戮岛四面环海,没有武功,你能保证不被鲨鱼吃掉?没有食物,你能保证能活到登陆?就算是侥幸活着到了九州,恰逢战乱,人们都自身难保,你无依无靠一个人,谁会好心收留你?别忘了,我们都是被卖到戮岛的,都是,被九州抛弃的孩子!”
阿曼一番话,将排骨堵得哑口无言。是啊,他们都是被九州抛弃的孩子,被抛弃到戮岛——这个杀手云集的血腥之地。
“你,也要去修罗场吗?”鲤鱼沉默良久,问阿曼。
“当然,你以为我能一辈子做饭吗?”阿曼笑笑,“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如此。谁都不想死!可是,这就是戮岛的规矩,修罗场是最残酷的地方,不论男女老少,只要登上戮岛的成年之人,都要经过修罗场的洗礼!这是在戮岛,唯一的活路。”
这天,三个孩子再无一言。阿曼将这些话轻轻松松地讲出,似乎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近两年的戮岛洗礼,已经让阿曼默认了戮岛的生存法则。修罗场的命运,已经让血腥与残酷,融入这个7岁女孩的血液。阿曼曾在夜晚偷偷跑到远山后的修罗场,却只看到尸横遍野,将死之人抽搐挣扎,未死之人拔刀相向。有熟悉的面孔,那是阿曼刚入膳房时认识的少年,为免于杀戮,坚持十余年,日夜在后山苦练武功,却依然,在只剩下五人的时候,被对手用石块砸碎了脑袋,血流遍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