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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轻然拿起叉子切鸡蛋的手微顿,抬眸直咧咧地看向对面的人。一件浅灰运动卫衣被他穿出了流痞慵懒的味道,一双桃花眼眼尾轻挑,充满不怀好意。

她静默地直视了他两秒,薄唇轻启,有意回怼他,清晰地吐字道:“那已经是三年前了。”

苏慕远脊背轻僵,有片刻的凝滞,他的额发低垂,挡住了那双如水的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但看上去也不全然只是在生气的样子,仿佛还有别的什么情绪在积郁。

苏哲没想到小时候玩得那么要好的两个小孩气氛会那么诡异,连忙舀了碗粥,移到叶轻然面前,“没关系,轻然要是喜欢吃油条,下次再让阿姨给你炸,今天就先喝点粥。”

“嗯,谢谢叔叔。”叶轻然没有多做解释,接过碗道谢。

垂眸扫了眼粥里的配料,还好,不是海鲜粥,她可以喝。

柳萍和丈夫交换了个视线,虽然不太清楚状况,但还是跟着开口缓和气氛,转移话题道:“轻然,明天阿姨陪你去办转学手续,我们就去清中怎么样?刚好阿远也在清中,以后学校里遇到什么问题也有人可以帮忙。”

叶轻然敛眉平静道:“谢谢阿姨,不过我之前已经想好要转去十一中了。我明年准备艺考,听说十一中有个很厉害的美术老师,到时候方便请他帮忙指导。”

最后半句话完全是她瞎诌的,虽然离开清城三年,但她对这两所中学还是比较有印象的,清中是重点高中,每届只有全县前五百名的学生才有被资格录取。而十一中满打满算只能算是普高,且艺术生占多数。她有关艺考的准备在过去一年已经准备的很充足了,有没有一个厉害的指导老师对她来说意义不大,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避免和某人在一个学校。

毕竟初中同校留下的都是些不太美好的回忆,她没那么傻,再度给自己找不痛快。

“啊……”柳萍闻言迟疑地应了声,有些出乎意料,但对方说得合情合理,她貌似又没什么立场劝说。

没等她想好什么措辞,一旁的苏慕远动作激烈地站起身,将刀叉扔在餐碟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甩下一句“吃饱了”,就酷酷地单手插兜转身离开。

苏哲按了按太阳穴,对自家不省心的小子很是头疼,却也是无可奈何,转而对着叶轻然安抚道:“没事,十一中也很好,那里艺术气息浓厚,可以多认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柳萍应和:“是啊,反正清中和十一中就隔了一条街道,以后送你们上下学也是方便的。”

叶轻然颔首:“嗯。”神情淡雅地继续喝粥,仿佛某人的突然离席对她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

吃完饭后,叶轻然独自出了趟门,抱着那个红木盒子,乘坐长达两小时的公车,去了郊区的墓园。

母亲是清城人,与父亲结婚后就定居在此,两人在结婚十周年纪念时就买好未来的墓地,约定死后夫妻同墓。只是三年前生了点变故,爷爷病重,希望儿孙守在膝下。于是他们一家三口搬去了b市,老人因此病情好了不少,饭也吃的多了,但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生逃不开的课题,老人最后还是没能熬过18年的寒秋,撒手离去。

那时叶轻然已经熟悉了b市的生活,叶父叶母念着为老人守孝,决定继续长住在b市。然而就在半个月前,叶父叶母在雨夜里因一场意外车祸送往入院,在icu病房待了一个多星期,还是抢救无效离开人世。

在那一个星期里,她独自见证了人情的冷暖与亲情的单薄。那些原本不太熟的姑姑、姑父,献殷勤般地天天赶来医院,急于表达善意和友好。然而在头七的那天,一切还是暴露了马脚,他们挣着抢着劝她与他们一家同住,到头来不过是觊觎父母死后给她留下的巨额财产。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才恍然明白,父母在病房里病危的时刻,为何会通知远在清城的苏叔叔和苏阿姨前来。他们四人在病房里不知隐蔽地交谈了什么,后来夜里父母离世,苏阿姨将她抱到怀里,说会带她回清城一起生活……

没有理由拒绝不是么,最亲的亲人已经离开,留下的,只有一张张虚与委蛇的嘴脸……

……

柳萍敲了敲房门,“阿远,妈妈进来了噢?”

里头没传来拒绝的声音,她小心推门而入,只见自家儿子脸色臭臭地盘腿坐在地毯上,手速飞快地打着游戏机,宛若发泄。

她叹了口气,在床沿坐下,语重心长地叫了声:“阿远。”

苏慕远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嗯”,表示自己在听。

“你和轻然妹妹是闹什么矛盾了吗?”

苏慕远指尖顿了顿,飞快地接上方才的动作,继续在操作屏幕上滑动,想也不想地否认道:“没有。”

叶轻然拿起叉子切鸡蛋的手微顿,抬眸直咧咧地看向对面的人。一件浅灰运动卫衣被他穿出了流痞慵懒的味道,一双桃花眼眼尾轻挑,充满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