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下张宗终的手,张宗终痛苦地“唔”了声,紧闭着双眼。佟漱把他揽住,自言自语,“行,算你料事如神,他真的来过这里……”
张宗终的鼻尖贴着佟漱的脖颈,他身上凉得吓人,呼出的气息却是滚烫的。佟漱听到他开始喃喃自语,“艾草……”
佟漱心里一跳,拍拍他的脸追问说:“艾草怎么?”
“……好香。”张宗终神智不清,含糊答说。
佟漱愣了两秒钟,咬牙切齿道:“等我们回去,我煮一整壶灌死你。”
他呆坐了两秒钟,只能想到干脆给张宗终打过的所有号码群发“沿槐村,救命”。如果这样,两个人拼命拿到的玻璃眼珠也注定保不住。如果能下山,只要能下山,回到车里,他把玻璃眼珠藏好,一切似乎还可以圆过去——
不知何时,雨小了。佟漱揽着他起身,推开庙门。他看到,远处再度出现了两个黑影,正在招手。
佟漱从没有想过见到鬼能让他这么高兴。
第066章 车
雨渐渐停下,月光重新穿破云层。佟漱架着张宗终一脚深一脚浅地往下挪,他终于看清了两个黑影的真相,是对年迈的老夫妻,彼此搀扶着远远在前面领路。他们走的这条道比上山时要轻松很多,然而佟漱仍然走得吃力,直到天光微亮,山脚才到了眼前。
老夫妻站在大树的阴影下,回身冲佟漱慢慢道:“谢谢。”
那声音飘渺不定,仿佛是直接传到了耳朵里。老夫妻身影彻底消失,佟漱的腿已经没了知觉,他把张宗终背起来,直到上了车,两腿都还在不受控制地打颤。他呆坐了五分钟,只想闭眼睡过去。
佟漱瞥了眼张宗终,有一瞬间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他把玻璃眼珠藏进内兜,甚至又把车往村外开、开到李家院子看不见的位置,才拿出张宗终的手机开始拨号。对面刚喂了一声,不是白思思。佟漱毫不犹豫挂断,一直打到第五个,正确的声音才响起来,白思思喂了声,说道:“宗哥?”
“沿槐村,”佟漱眼皮打架,“快来救我们。”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听觉和意识有稍许回来时,车门好像开着。周围有很多人在走动,还有白思思的声音,语速飞快,根本听不清楚说什么。然后是白思礼的,这次佟漱听清了,他不知在吩咐什么人,“把车里和宗哥身上都搜一遍。”
去死吧你们。佟漱再度睡晕过去。
再睁开眼睛时,佟漱怔怔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分钟,才意识到这是自己家里。白思思和白思礼到底有没有人性,这都不把自己送到医院的。
他浑身酸痛无比,身上盖着被子,但衣服没换。他顿了下,挪动手腕摸了摸内兜。
玻璃眼珠还在!
佟漱又躺了许久,起身下床。他在屋里转了一圈,张宗终果然不在。看看消息,只有李海鹏发的闲聊,佟漱强打起精神回了几句。他翻到白思思微信,开始打字:宗哥没事吧?
半晌,白思思回说:好险,医生说再晚来会儿就烧成肺炎了,幸亏他身体好。我们在医院,他在输液,已经退烧了。晚上就可以回去。
佟漱心道她要是现在就问他们两个去沿槐村干什么,自己就直接把电话打过去骂人。幸好白思思没有,只是继续回:你也没事,只是太累,所以我们把你送回家了。
在床沿上想了半分钟,佟漱感觉她应该还没发现沿槐村跟老白有关系,不然玻璃眼珠早就收缴了。想着想着,佟漱忽然自己笑了起来,慢慢蜷起腿。
跟精神病和邪教教众混久了,果然也会疯掉。他好像察觉出了张宗终深埋于表象之下的自毁倾向,兴许,有没有一瞬间: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想死在山顶上的呢?
窗外,鸟鸣声断断续续,明媚的阳光溜进屋内,烤得被角也愈发暖和。但温暖丝毫没有传递到佟漱身上,当他睁开眼时,想到的是张宗终怎么样和玻璃眼珠。佟漱不得不承认,无论这场“噩梦”能不能结束,自己和张宗终的后半生都无可避免地紧紧连在了一起。
无论是命,还是别的什么。佟漱蓦地回忆起了张宗终坐在书房的那个眼神。那时他只觉得他好似有种疲惫不堪的恹恹,而现在,佟漱终于意识到了“还有什么”。或许是求救,用灵魂喊出的“救救我”。
好巧。佟漱从小到大都抗拒不了这种眼神。无论是他和李海鹏的友情,还是噩梦起始、站在马路上的那个小女孩。
当张宗终看向他的那一眼,佟漱注定一头就栽了进去。
第067章 病床
白思思擦眼泪的时候,身后的门开了。她坐直身子,白思礼走到旁边,笑说:“哭什么,没事。”
他摸了下张宗终的手,张宗终痛苦地“唔”了声,紧闭着双眼。佟漱把他揽住,自言自语,“行,算你料事如神,他真的来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