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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抽了口气,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刺眼的日光在视线中留下块块圆斑,佟漱侧头,旁边有张病床是空的,掀起的白色被子上有些细小的褶皱。他呆坐了半天,才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佟漱转头,见另一边的板凳上坐着个女人,是窦淳。

她整个人好像又变回了那种神经兮兮的状态,冲佟漱摆手,笑嘻嘻地说:“你醒啦?”

佟漱揉了下眼睛,嗓子干得要冒烟了。他咳嗽了声,窦淳十分体贴地把水递过来。他喝了几口,这才嗓音沙哑道:“这是医院吗?”

“不然呢?”窦淳把水杯放回柜子上,“你猜今天是几号?”

“……我不想知道今天是几号,”佟漱感觉跟她说话很累,他试着活动了下手脚,左脚脚腕立刻开始抽痛。他掀开被子看了眼,脚腕被缠了起来,但是没打石膏,似乎有点肿。他又问说,“其他人呢?”

“老齐回家了,”窦淳说着,指指窗户,“小白先生陪着白小姐在楼下散步呢。”

“那你为什么在这儿?”佟漱感觉更累了。他抿了下嘴,终于还是脱口而出道:“张宗终呢?”

窦淳立刻说:“你猜。”

“那看来是没事了。”佟漱莫名松了口气,这一口气好似又抽走了力气,他躺回床上,脑海中没什么想法。

“他去给白小姐办出院手续了。”窦淳说完,嘴里开始哼歌。佟漱瞄了眼身侧病床,突然有点想笑,小声道:“就是说我最后才醒?”

“当然了,”窦淳一面答一面断断续续继续哼歌,“白小姐伤得最重,我们把她从土里拽出来的时候都快断气了,但她第二天就醒了。”

真是祸害遗千年啊,佟漱腹诽一句,听见她继续道:“张先生也没什么事,楼塌前他跑出来了,倒是去找他的老齐差点把脚崴了,老齐找他要一整条中华。”

“就你把脚崴了,但怎么都不醒,都从那边医院转回市里私立医院了,还是不醒。”窦淳点了点自己太阳穴,“没办法,我只好下阴了。”她飘忽不定的眼睛蓦地盯紧佟漱,嘴角越扬越高,“哎呦喂,我看见好多东西围在你身边哦。”

往常,谁要是跟佟漱说这种话,他早吓懵了。但今天不知何为一点感觉都没有,佟漱“哦”了声,面无表情道:“然后呢?”

“然后——”

吱呀一声,病房门开了,张宗终探身进来,脸上贴着块儿纱布。一进门,两人莫名其妙地对望了眼,谁也没动。窦淳说到一半的话被截住,她耸耸肩膀咽了回去,站起身道:“我可走了。”

说罢,她步伐轻快,走到门口,张宗终侧身给她让道。窦淳走出门外消失,突然上半身又探进来,表情异常严肃道:“童童,要继续往前走啊。”

佟漱一怔,腾地从床上弹起来喊道:“窦淳!窦淳——”

窦淳早跑没影了,张宗终走到病床前坐下,佟漱保持着目瞪口呆又略带惊恐的表情,大声道:“她有病吧!她刚才用我爸的口吻跟我说话。”

第112章 反复

刚才猛一动,脚腕突突跳着肿痛起来,顿时把佟漱疼得呲牙咧嘴。他想揉揉,但大抵躺了太久腿很僵硬,碰巧张宗终又坐得比较靠里,腿抽不过来。佟漱瞥了眼张宗终,他披着头发,定定地看着自己。佟漱的火莫名其妙就冒了上来,没好气道:“你是不是也有病。”

张宗终顿了下,缓缓挑眉,“我怎么招你了?”

“懒得和你说话。”佟漱背冲着他腾地倒回去,这回腿倒是能动了。他把腿微微蜷起来,心里又恼火又一抽一抽的。张宗终没说话,半晌,他伸手在被子上轻轻拍了拍,轻声道:“我能不能躺一会儿?”

佟漱就想和他唱反调,张口就来,“不能。”

奈何张宗终直接无视了他这句话,慢慢侧身躺下。真奇怪,即使隔着一层被子,佟漱觉得自己也能感受到他。两个人背对背躺着,佟漱蓦地感觉有点奇妙。如果他在楼塌前就出来了,那么那天他们其实是逆向地奔跑,但在今天还是聚合在了此处,猝不及防又打了照面。

老天爷是不讲理的,才不管自己心里怎么想。

于是像溺水似的,佟漱的喉咙再次发紧、难受得无法忍受。他把下半张脸从被子里露出来,话自己就冒了出来,“你有病,你不和我一起跑。”

他觉得张宗终肯定又听笑了,一想到他笑,佟漱那股子火熄灭了,只剩下无以复加的难受。脑海中楼体坍塌时掀起的灰尘仿佛又扬起来,隔空呛进了眼睛。佟漱抿起嘴,后知后觉的恐惧顷刻间全涌上来。

张宗终回嘴说:“那你不是也没好好闭气跑出去大喊大叫。”

他猛抽了口气,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