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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他还能在哪儿呢?佟漱突然没了话说,生硬道:“干什么呢?”没等张宗终开口,他赶忙继续抢说:“回不回来?”

“……一会儿回去。”张宗终说罢,挂断电话。佟漱收起手机,停在阳台上往下看。他把窗户打开通气,冷冽的空气让指尖变得微微麻木。佟漱等了十来分钟,张宗终的车出现在单元楼下。不一会儿他人下来,从后座上拎出来个大行李箱。佟漱心里莫名咯噔一声,走到客厅里提前开门,站在原地看张宗终慢腾腾地拎着行李箱上来。他没有扎头发,手上也没带那双皮手套,佟漱瞥了眼,发现他右手食指的侧面起了个大水泡,大抵是点黄纸的时候烫伤的。

张宗终关门换鞋,把行李箱随手立在旁边。两人谁也不说话,佟漱盯着他瞧,张宗终却兀自避开佟漱的目光,站在门口并不往屋里走。佟漱出了口气,仍是没说话,拉着他袖肘把他带到沙发前按坐下,自己进屋了。

佟漱忍不住边走边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人悄无声息的,乌黑头发有些许散落肩头。这是种不合时宜的安静,说不上是落寞还是凝滞。

少顷,佟漱拎着药箱和针线包出来,发现他不知何时坐在了地板上,背倚着沙发座。依然是谁也不开口,佟漱沉默着坐在沙发上,打开针线包拿了根细针,默默用打火机烤了涂过酒精。打火机的点火键啪嗒响,跳出火苗窜高。他不看张宗终,眼睛专心盯着针尖,但却分明能感觉到张宗终在看自己。佟漱拉过张宗终的手,动作飞快地把水泡挑破。奇怪的是,针刺进去的时候他没有任何感觉,组织液渗出时却心里一刺,好像在挤的是他自己的手指似的。

张宗终的手一动不动,任他摆弄。佟漱抹好烫伤膏用纱布包上,包得不太好看,搞得手像受了重伤一样。做完这些,佟漱托着他的那只手发了会儿愣。他脑子里很乱,有些难过,还有些说不上来的急切感。

再有十来天便会开始供暖了,这几乎可以说是全年屋里最冷的一段日子。佟漱看着张宗终、他穿着单薄的衣服坐在地板上,也许脚踝上那块突起的骨头会有点硌得慌。他自己崴到的脚腕在不经意间好了,此时却有种奇异的木涨。佟漱放下张宗终的手,放在了自己腿上。

半晌,佟漱才轻声道:“你要搬走吗?”

“你想我搬走吗?”张宗终问说。

佟漱不答,拽过他那只包好的手、掌心贴着他的手背。佟漱把张宗终的手轻轻放在自己面颊上,纱布散发出烫伤膏淡淡的药味,他闭上眼睛,蓦地说:“我想了好久,好多东西。”

张宗终轻轻“嗯”了声,拇指摩挲着佟漱眼下那一小片薄而柔软的皮肤。其实佟漱压根没组织过语言考虑到底要说什么,停顿须臾,又道:“刚开始,吓到我了。”

佟漱一时分辨不清究竟是“最开始”、还是昨天那段谈话伊始。他有点想哭,但眼眶干涩得厉害,硬眨了两下,断断续续道:“其实也没想什么。”

他说着木怔地靠在沙发背上,突然颤声道:“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老天爷。喜欢你是这整件事中唯一一件正常事,最不正常的正常事。我已经疯掉了,拜托拜托了——”

佟漱感觉到张宗终浑身上下也绷紧了,像是块儿石头似的僵硬。他哽了下,继续道:“不吃红肉就算了。可能就是你的因果,你选择的报应。你活该。”

张宗终“嗯”了声,很轻很轻,也很平静。佟漱继续道:“我说了我会救救你的,但是爱可能就是没法拯救、或是说是,替你摆脱一切——”

“爱?”张宗终慢慢道,他抬起眼看向佟漱,佟漱怔住,本来刚垂下头看他,接触到视线一下子错开了。他蹭了下眼睛,重新看向张宗终的眼睛,还是磕磕绊绊把话讲完了,“我只想抓着你走到更远、只会让我抓着你走到更远。”

他刚说完,张宗终突然倾身、用那只被纱布包着的手轻轻托着佟漱侧脸。出乎意料的一个吻,试探着吻了一下,仿佛察觉了他没动才敢继续靠近、轻飘飘地吮着他的嘴唇。佟漱抓住他那只手握紧,此刻痛苦得难以复加。他找到了那种迫切感,佟漱匆忙宣之于口,“不要搬走。”

佟漱觉得自己好像攥疼了他的那只手指,他奇异地感觉出来了、好像疼的是他自己一样,心一拧一拧的。佟漱再垂头的那一刻,张宗终抽出了他攥着的那只手,佟漱的心也跟着一抽,他还没反应过来,张宗终抱住了他,重重地压在佟漱身上。

张宗终停了下,两人的声音都出奇平静。他再度答说:“花园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