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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不是,”张宗终再度摇头,眼睛瞥了眼窗外,“我觉得是在砖厂里。老太太说的没错,她确实是个看门的。至于看的是个什么东西,只有到砖厂厂房里看看才知道了。”说着,他语调反而轻松了些,望着佟漱道,“这个地方跟老白的联系不止那些反文字符。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不该出现的东西出现,老白的风格。没准儿有应公妈庙的主意就是他出的。”

“问题现在只剩下两个,”张宗终一只手托着下巴,那枚黑绳被他用手指绕着,柔软如发丝。“这里发生了什么?是在老白来之前、枣花乡就变成这样了,还是老白来之后。”

不论哪种,佟漱都觉得两人怕不是要有大麻烦了。他没说出来,是感到张宗终的态度很奇怪。佟漱能察觉到他在紧张,但紧张的显然不是外面的鬼窝,也不是那个老太太。

答案大抵全部藏在砖厂厂房内。

直到天黑,大雨都没有要停的意思,老太太也像是凭空消失、再没现身。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张宗终把这栋小房子转了一圈。只有二楼一间可能是卧室的屋子锁了门,其他房间都有生活痕迹,也许老太太就住在这儿。甚至,厨房的旧冰箱里还放着一捆叶片腐烂的青菜。除了灶台上生了层薄薄的灰尘,一切都像是住在这里的人刚刚离开。张宗终还在厕所的壁龛上找到了折叠吹风机,总算解决了湿衣服的问题。

房子是通水电的,但客厅内只有枚昏暗的灯泡。两人窝在灯泡下的布沙发上发呆,佟漱昏昏欲睡,随口问道:“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回家?”

张宗终摇头,想了想,把黑绳系在了佟漱手腕上,轻声道:“黑绳会保护你的。”

耳朵慢慢习惯撒豆般的雨声后,嘈杂反而变成了某种别样的寂静。佟漱一边耳朵枕着雨声,一边耳朵枕在张宗终肩膀上。他无精打采地瞥了眼,眯缝着眼睛口齿不清道:“我不要绳子保护我,我要你。”

他不知道张宗终听清楚了没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这么说。总之说完后打了个哈欠,就此合眼打盹儿。

雨越下越大。

佟漱是被声音吵醒的。奇怪的是,他既分辨不出是什么声音,也分辨不出来声音是从哪儿发出来的。他睁开眼睛,发现张宗终已经坐直了,肃穆屏息、像是也在寻找声音的源头。佟漱下意识地看了眼窗户,雨丝毫没有停下,水滴又大又密,形成遮挡视线的雨幕。佟漱刚想开口,张宗终腾地从沙发上起来,声音压低,“不要说话。”

他径直走到门口开门,飞快地走进雨幕。佟漱也站起身子跟到门口,接着,他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源头。

砖厂外不知哪里打着暖色的聚光灯照明,把厂房的斜脊铁皮屋顶映亮。斜脊那一线屋檐顶上,颤巍巍地走着一个女人。短袖长裙,单薄的衣着,豆大的雨滴被聚光灯照得闪闪发亮,她穿过雨幕垫着两脚、顺着窄窄的屋脊往前走。女人身体往侧面倾斜着,一手拢着乌黑的长头发,一手用一把红色的塑料梳子梳头。

雨太大了,铁皮屋顶变得更加湿滑,她保持着重心不稳的姿势边梳头边走,丝毫不担心自己是否会失足滑落。更甚者,佟漱莫名感觉到她很开心,仿佛是在舞台上展示、玩乐。他可以清晰地看见那把红色塑料梳子,却没有办法看清她的脸。

但她一定在笑。

“梳、梳、梳梳头。”大雨凌乱到佟漱近乎听不清自己的喘气,但女人调笑般的顺口溜分毫不差,传入耳中。“梳梳头,梳到头。三条大路走当中——”

她乌黑的头发垂在左侧脖颈,半昂着的右耳垂上,一只玉耳坠晃晃荡荡。

第188章 梳子

转瞬之间,走出屋外的张宗终就被淋透了。他背对着佟漱,佟漱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见他举起一只手挡在眼前,另一只手从口袋中摸出了什么东西。

是那只血沁死玉耳坠。后知后觉、路上的种种怪相都迎刃而解。佟漱早该意识到的,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短袖女子,高铁列车上的鬼客,黄菩萨家里那个光着脚的——

“红姐儿——”

佟漱的声音和张宗终的重叠起来,只是一个微不可闻,一个同样穿透雨幕、或许已传入了屋脊上女人的身旁。张宗终举着那只死玉耳坠,雨滴把玉坠子也打得颤巍巍。灯火通明的砖厂,玉坠子上那条血沁线红艳得像是刚刚染上。

女人仍是边走边梳头,对外物置若罔闻。她口中那句意味不明的顺口溜变成了呢喃,幽幽的、像是曲调一般。

“梳梳头,梳到头,三条大路走当中。”

佟漱顺着说:“是那个所谓的有应公妈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