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思开始走神。她记得自己小时候不算很爱笑,因为觉得另一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小女孩总是笑眯眯的,又假又不真诚,她不想像她一样。后来又来了一个小男孩,娃娃脸、比韩仕英还爱笑,但很和善、很真诚。
白思思倏地回了神,觉得自己迫切地需要回到眼前。她半扭过头,感慨似的、冲周爸道:“周先生,明天就是星期一了啊。学校那边,有没有跟老师打个招呼?”
又安静半晌,周爸才捂着脸答说:“跟辅导员讲过了。”
“辅导员?”白思思愣了下,心里突然生出种异样感,整个身子转了过来,“小周在哪儿上学?市一中,附中——”
“上大学了,”周爸看上去不太想再继续讲下去,但仍是抬起头回道,“今年刚考上市里大学,这不周六周天回家住两天,谁知道怎么出了这种事——”周爸说着哽咽,断断续续地哭声从紧绷的嘴唇中挤出来。白思思心里那种异样感更盛,快步走回来,“小周都上大学了?她多大了——”
“十九岁,”周爸哭道,“才十九岁,那天是她过完十九岁生日的第四天,才十九岁啊——”
十九岁,零四天,十九岁,零四天——
白思思的脑袋里嗡一声,笑容一下子僵到了脸上。她想跑回楼上,脚挪了下才发觉自己的腿有点站不稳、软绵绵的。她手向后扶着窗框稳了须臾,非但没稳住腿,甚至连手都开始发起抖来。周爸沉浸在悲痛中毫无所觉,白思思脑袋里阵阵蜂鸣似的嗡嗡响个不停,她踉跄着往前走了一步,努力绷住脚背才在高跟鞋上站稳。
白思思小跑着回到了二楼,怪事,她莫名其妙就放轻了脚步,高跟鞋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二楼厅堂里没人,其他人留宿的房间门都碰上了,只有小周的屋子开着门。白思思踉踉跄跄地跑进屋里,跌坐在窗前。小周身上散发出的馊臭味诡异地和她记忆中另一种可怖的腥臭几乎重叠,白思思一把掀起小周睡衣的袖子,攥住她冰凉而僵硬的手,去数那一圈细细圆圆的香印。
一,二,三,四,五,六,七……十八,十九……
十九个香印烫出来的疤痕。十九个香印并不是完全排成一圈、而是从绕回掌根内侧的第十五个开始往下移,最后四个刚好排在第一圈前四个香印下面。
十九岁零四天。
白思思喉咙里突然涌出种强烈的干呕,好像下一刻酸水就要呕出来了。被自己尘封,日渐混沌的那天的记忆在瞬间跟着酸水涌了回来、前所未有的清晰可见——
白思思捂着嘴干呕了两下,她捂着嘴站起身,并没有忘记把小周的睡衣盖回去。她摇摇晃晃,却又没发出任何动静推开了哥哥的房门。白思礼原本倚着床头,看见她回手哆哆嗦嗦地锁门,用气音问说:“思思?”
“十九岁零四天……”白思思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嘴里也用气音自言自语着,“十九岁零四天,她只活了十九岁零四天,他只活了十九岁零四天……”
“白思礼!”白思思突然一把抓住了走上前的白思礼衣角,她既像是要拼命压低嗓音,也像是要尖叫,因而脱口而出的嗓音像是把破音的哨子,“他只活了十九岁零四天——那些碎尸、他、他手腕上十九颗香印——白思礼!死在那个屋里的人是喻田!”
“白思礼——”白思思眼底的惊恐向外蔓延,使她的睫毛都颤动起来,“小叔把他切碎了,我们把他煮了,烧了——和大哥一起——”
第217章 作呕
白思思胃里接连不断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逼得人呼吸加快,每大喘气几口就控制不住地捂嘴、生怕自己在下一秒呕出来。她一手死死抓着白思礼的袖子,气音也像是要破音嘶嘶往外漏,“我们完了,哥,宗哥不但会把小叔杀了,还会把我们两个一起杀了的,不可以让小叔知道……”
“小叔不会被宗哥杀了的,我们也不会。”白思礼的声音听上去冷静异常,“宗哥不知道那个人是喻田。短信,你记得短信吗?短信的日期对不上的。”
“短信,短信……”白思思干呕了下,拎着白思礼的衣角瞪大眼睛,“你早就知道了——”
果然,白思礼没有反驳,只是垂下眼睛看着她。白思思瞪着眼睛和他对视了片刻,脑海中铺天盖地全是零零碎碎的画面。她分不清自己到底记不记得那天的事情了,这让她突然不敢再瞪着哥哥。白思思五官全皱了起来,似乎想要尖叫,她喉咙里挤出像是几声老鼠濒死前的细小尖声,松开白思礼的衣服捂着脸蹲在了地上。
周爸沉默半天,低声说了句谢谢,再没下文。白思思跟他对坐片刻,自己站起身,在屋里气定神闲地踱步几圈,站定到窗户旁边。她从窗里看见了自己虚影。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好说话、挺和善,有点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