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门开的声音,栾子钰想都不想的把头蒙进了被子里,就不能让他自己待一会吗?
可是进屋的人显然没有那么自觉,有双手拉了拉被子,栾子钰拽的更紧了,只可惜没人家力气大,刚做了几秒的缩头乌龟,又被人揪出来面对现实了。
栾子钰喘着气,烦躁的翻身起来,黑眸浸了红,瞧着有些邪气,还来不及说话,就看见了一串糖葫芦,五个大小不一的山楂串在一起,各个晶莹剔透的,又红又亮,像极了他爸爸还在的时候,买回家给他和妈妈的那串。
宁仇还没见过男人哭成这样,眼泪像是不要钱的,哗啦啦的往下流,偏偏哭的还很让人心疼,搞得他不知道该拿手里的糖葫芦怎么办了,伸手试探性的拍了拍栾子钰的肩膀,他记得锦衣卫们之间比试时,打赢的总会这样拍输家的肩膀,然后两人相视一笑,事情就过去了。
可他们不是栾子钰,好不容易快停了,被宁仇这么一拍,委屈又涌上心头,向前直接抱住了宁仇的肩膀,眼泪狠狠的砸在了宁仇的肩头,炙热非常。
宁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小时候见过父亲的小妾们哭,她们是为了让父亲心软,好不去正房院子里,好把家底多给庶兄们些;母亲哭,却是因为自己,明明是嫡子,却比不上三个庶出的兄长得父亲喜爱,连爵位都护不住。
后来她们都不哭了,因为她母亲拿自己油尽灯枯的命,把爵位按在了自己身上,而自己也早早地搬出了宁侯府,从那以后再没有人在他面前哭,更不用说是扑进怀里的这种。
宁仇皱着眉,他竟然没有任何不舒服,若是见了其他人哭,大概是会扭头就走,一下也不瞧的,可是栾子钰哭的很纯粹,是悲伤难以自抑的崩溃,仿佛自己只要推开他,就是天大的罪过。
因为宁仇的纵容,栾子钰歇斯底里的哭了半天,把六十多年来的眼泪、委屈和悲伤全都流尽了,这才有心思觉得目前的情景尴尬。
刚才光伤心,没有顾忌,鼻涕眼泪全都抹在了宁仇的肩膀,想来宁仇一定感觉到了。
在小说里,宁仇可是碰一下别人都嫌脏的,即便是女主也不曾这样靠在他肩头哭的,自己不仅哭了,还弄成这样……真是丢死人了。
“可还要哭?”
听见宁仇平稳的声音,直接让栾子钰的尴尬到达了极点,就是那种朋友之间本来还端着一点形象,这突然间就蠢的十指抓地。
栾子钰在脑子里旋转了很多个答案,可不管是哪个都解决不了现在的情况,支支吾吾的说道:“宁大人……下官,下官失礼了。”
“无事。”宁仇对这个称呼有些不满,“我以为,你我早就是挚友,何以仍然如此唤我。”
栾子钰趴在宁仇的肩头,并不是因为这个舒服,而是现在鼻涕眼泪胡了一脸的模样,实在是不能起来,只好一边说着话,一边小心翼翼的擦着鼻涕,“那要如何唤大人?大人有表字与我唤,我却无表字给大人唤。”
宁仇坐的笔直,也不觉得栾子钰这样有什么不妥,大家都是男人,且同僚们往日受了重伤,别说是抱两下了,便是一直背着也是常有的,只是宁仇显然忘了自己每当这个时候,有多嫌弃那些黏糊糊的东西沾到自己身上。
“我于家中行四,暂且唤我宁四,我也暂且唤你栾郎。”
“栾郎?”
栾子钰细细琢磨着,“听着有些像是唤情郎,这样也太叫你吃亏了,不如我唤你四郎?”
宁仇点了点头,唤什么并不重要,不过想来颜旭是不曾这般唤过栾郎的。
栾子钰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脸上想来是没什么东西,就是宁仇这肩膀……已然干透了,微红着脸撒开了手,“四郎,我这,咳,待我领了俸禄,再赔你可行?”
宁仇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了他,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衣服成了什么样子,“不过是件衣衫,不值得什么大事。”
栾子钰接过了糖葫芦,张口咬了一颗下来,甜滋滋的直达心底,眼睛微微肿了起来,像只兔子在啃胡萝卜,腮帮子鼓起还非要说话,“说是这么说,可我已经是在你家白吃白住了,这要是再弄坏了你的衣服,我也住的不安心啊。”
宁仇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圆鼓鼓的腮帮子上,攥紧了手心,轻咳了两声,“那便当做你的生辰贺礼。”
栾子钰新奇的眨了眨眼,他的生辰也不是什么秘密,宁仇是锦衣卫,想知道这些还不简单。随即也不在意形象,拿起袖子就当做垃圾桶,直接将没了糖衣的山楂吐了出来,又抓紧咬了一颗,“我十八岁的生辰早就过了,哪有让你再给生辰礼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