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胡亥打着哈欠,匍匐在稻场不远处。躲在槐树枝干后侧,三人脑袋从高到低依次排好。雎鸠手里拽着麻绳,前面就是个简陋的捕鸟陷阱。下面有些谷子,以树枝支撑着竹筐。只要牵动麻绳,竹筐便会落下。
“我能问个问题吗?”
“问。”
“以苍鸽的力道,应该能冲出去的。”李鹿很认真的分析着,“除非我们能快速跑过去,按住竹筐。否则的话,苍鸽疯狂挣扎下很容易逃脱。”
“就是这样的。”
雎鸠颔首点头,当时卓草就这么干的。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困难,想吃口肉都不容易。所以卓草就想到这法子,隔三差五总能吃到荤腥。
“唔,我们得等多久?”
“不知道。”
“要不我花钱去买?小泽城内就有卖苍鸽的,我先前看到过。便宜的时候五六钱一只,我买他个十来只都不成问题。”
李鹿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反正他手里富裕的很。几十钱在他眼里那根本就不算钱,能把事做好就行。总比他们在这苦等半天毫无收获,要强的多咧。
“没这么容易的。城内卖苍鸽的,大部分都是死的或者是受了伤的。想要买活的品相还好的,怕是最起码得要去县城乃至咸阳方可。”
雎鸠当即摇头,否认了二人的想法。
豢养苍鸽的是有,但那是极少数。大部分苍鸽都是野的,被猎户打下来的。要么是自家吃了,要么拿到关市内出售,换点稻米之类的。所以,基本都是被打伤了的。
“看来,我只能去县城看看。”
“太远了,而且这几日似乎要下雨咧。”
三人聊着聊着,便有只苍鸽扑腾着翅膀落地。看品相着实不差,头顶广平身躯硕大而宽深。落地后收起双翼,慢慢朝着稻谷方向而去。看到这幕后,胡亥紧张的是死死攥着李鹿的手胳膊。疼的李鹿差点叫出声来,却又被胡亥用手堵住嘴。
等了足足近两个时辰,方有只苍鸽落地。
这要被吓跑了,他非得砍死对方不可!
苍鸽的动作很谨慎,也很怕人。不过最后还是敌不过美食的诱惑,一步步朝着竹筐下而去。雎鸠攥着麻绳,只要这苍鸽再往前走几步,她便直接拉动!
“阿嚏……”
惊天动地的喷嚏声响起。
还没等雎鸠回过神来,苍鸽已是振翅飞走。
“草!!!”
胡亥顿时暴怒走了出来。现在草已成为语气助词,用来表达自身情绪。按照李鹿的说法,既是草家门徒,那自然得要效仿卓子说话。记住了,卓草说的那都是真理!
不光胡亥,连带着李鹿也是冲出。
在他们的地头上,竟然有人敢捣乱?!
为首者不是别人,其实就是喜君。他亲自带着县卒,押送三十余刑徒工匠至泾阳。除开刑徒外,自然还有公输刯负责照料。公输刯孑然一身,他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除开衣物外,也就是他平时用的工具。
“喜……喜君?”
胡亥与李鹿二人皆是一惊。喜虽说只是寻常县吏,但是深受内史腾的夸赞。包括李斯在内也挑不出什么毛病,甚至还曾举荐喜为侍御史,只不过未曾批准而已。
喜走下马来,并未行礼。
他也是担心不慎暴露秦始皇的计划。
“你们在此地作甚?”
“抓苍鸽。”
“苍鸽?是卓草命你们抓的?”
“是的……”
“他可真是有趣。”
喜只是笑了笑。
打喷嚏的人并非是他,而是位刑徒工匠。他脸上有着疤痕,是受过黥刑的。腮帮子肿胀,留着粗犷的短胡。身着赭衣脚穿草鞋,单薄的赭衣难掩其壮硕的肌肉。
前不久受皇帝之命给戎马钉马掌,结果一蹄子踹他腮帮子上,差点丧命。人虽说活了下来,却少了颗牙齿,连吃饭都费劲。
还好,虽说挨了一蹄子却也是值得的。他本身并不擅长匠活,只是与工匠学了点手艺而已。若非与官吏关系好,也不会举荐他当皇帝面钉马掌。皇帝见他受了苦,便让其到泾阳为工匠。
他等的就是这机会!
他在骊山皇陵多年,与些斗食小吏关系不差。所以经常听他们提及泾阳的五大夫,说是那卓草心地善良年轻帅气俊朗不凡,总之都快捧成大圣人咧。
他不管这些,只想着能离开骊山!
继续修皇陵,早晚得死在里头。
不管是在泾阳还是频阳,他都无所谓。
还好,现在他成功了。
“黥布?!”
恰逢此刻,侯生背着药娄从边上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