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老夫此次乃奉命而来。上知晓你要炼铁冶铜缺少工匠,特地自骊山皇陵调动三十余匠人。他们皆是犯过事的刑徒,自此之后则成为你的隶臣,听从你调遣。”
“草,多谢上恩!”
卓草面向南方,作揖行礼。
实话实说,他没想到傻老爹真能帮这忙。他吐槽归吐槽,实际上心里头还是很高兴的。当然,这也离不开皇帝他老人家高兴,特地把修皇陵的工匠给他调了过来。
仔细想想,这些工匠没点手艺能修皇陵?
“卓君。”
“诶,公输先生也来了?”
看到公输刯进门,卓草旋即欠身作揖。以公输刯的年龄与能耐,尊称其为先生并无不可。毕竟是泾阳最顶尖的大匠,放咸阳城内估摸着也是独一档的存在。人先祖好歹是木匠祖师爷,甭管去哪都是有氏有姓的大匠。
就说泾阳卓氏,他们当初因为是旁支连姓都没有。姓别婚姻,氏别贵贱。正所谓同姓不婚,姓也是正统出身的大族方才能有。旁支能继承氏,已是相当不容易。
“公输先生收拾的这么快?”
“吾多年孑然一身,也未有什么好准备的。只是走前与些朋友辞别,如此便足以。”
他不喜欢喝酒,素来是滴酒不沾。所以甚至都没大摆宴席,只是亲自登门拜访通知了声。再把泾阳县城的铺子交给徒弟,自己带上家伙和衣物便直接来了。
“话说,别的工匠没来吗?”
“有些想来的,都被我给劝回去了。”
“为何?”
公输刯显得很从容,“他们皆有家室,大老远的来至伏荼亭也未必能习惯。有些的确是想跟我来此地闯闯,我想的是等自己先安定下来后,再通知他们。”
现在,卓草明白为何公输刯在县城有此威望。就因为他不喜卓氏,便能令整个县城的铁匠不做卓氏的买卖。公输刯的技术是一方面,人品也属实不差。能为他人所想,这可不容易。
不过也没事,反正现在手里工匠肯定是够用的。要是来的更多,也没他们的活能做。别到时候天天呆工坊内无事可做,反倒是不好。
“来来来,先生请用朝食。”
“不必了,来的路上吃了些锅盔充饥。”
公输刯摇头拒绝。
他素来秉持着的原则就是无功不受禄,没干活那是绝对不会沾别人便宜。他收钱也素来公道的很,只赚自己应得的,绝不会漫天要价。
卓草面露尴尬,便让莲萍把饭食先收回去,等中午再吃。光他一个人吃,其余人全都眼巴巴的看着,他实在是有点受不了。这对他来说,几乎等同于是当场社死。
“说起来还有件事。”
“什么?”
“先把人带上来吧。”
在县卒押解下,这些人也都被带上。看着看着,卓草目光便落在侯生身上。
“侯生,你不是上山挖草药去了吗?”
现在侯生可谓是十里八村的神医,他的医术的确是没得跳。即便是不如公乘阳庆,但也好歹是师出同门。论医术,远远要比先前那些巫医强百倍。更别说上次他出手救了寡妇茉的命,可谓是远近闻名。
具体情况如何卓草并不知情,怎么救治的他也不清楚,但人的确是他给救活的。隔三差五侯生还会跑山内寻找草药,也算是干了些人事。侯生现在在伏荼亭内可是相当牛气,上次寡妇茉的家人还亲自登门拜访给他送礼。
侯生笑着将竹篓放下,“卓君可还记得吾先前与你说过的事?吾在骊山皇陵之时,曾结识为壮士。若是没他帮衬扶持,只怕日子会更加难熬。这位壮士,便是吾先前口中的黥布。”
说着,他还指向边上身穿赭衣的壮汉。
“黥……布?”
卓草略微有些诧异。
男子约莫二十来五六,留着短须。高八尺有余,身上的赭衣都难挡其肌肉。相比较其余刑徒的削瘦,黥布就犹如鹤立鸡群那般。卓草打量着他,他同样也在用眼角余光暗暗瞥向卓草。
这位,便是令皇帝破格赏赐的五大夫?
卓……草!
英布右脸还有烙印,低头不语。他在骊山当刑徒多年,只见过人进来的,没见过出去的。他亲眼看着很多刑徒因此而死,连张草席都没有,便随意丢弃在土坑。不论老弱妇孺,全都得干活干到死。特别是工匠,更加不可能活着出去。他们都会被杀,一个活口都不会留。
可为了卓草,却愿意将工匠交予他。
如此殊荣,是他生平所见。
黥布因为其兄而受牵连,被黥为刑徒。他兄长也是无心之失杀了只幼鹿,然后便被赀二甲。可他们家中并无钱财,到最后他们俩兄弟就被抓去修皇陵。
但英布生性豁达,素来不在乎这些小事。被黥面后也以此为话题,天天吹嘘自己能够封王。还与与诸多刑徒交好,凭借着他独特的人格魅力愣是拉起数百人的小队伍。就连斗食小吏都得给他三分薄面,吃的喝的都相当不错。也不用干活,只要监工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