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压星问他:“你活到这么大,挨过饿吗?”
清梦先是摇头,摇了头之后又点点头。
“到底有没有?”
“有,是有的。”她开始回忆,“以前我们都是一天吃一顿的,每天吃晚饭的时候,吱吱姐都在院子里喊一声‘吃饭了’。如果去得晚了,就没有饭吃。我有时候睡午觉睡得晚了,一觉醒来天黑了,然后那天晚饭就没有了。就算姐姐们还没吃完,桌上还有菜,吱吱姐也不许我上桌。我的那一份就分给其他人吃了。不吃晚饭,当天晚上还不算饿,但第二天一觉醒来就开始难受,到了下午更加,感觉自己人都要飘起来了。因为我们以前一天一顿,但一顿的粥和菜都很少,所以一天都难撑。不像在城里头吃的饭,一顿可以撑三天。”
“那你觉得挨饿是什么感觉?”
“感觉?就是,肚子空空的,有时候还会痛,特别想吃东西,看到别人在吃东西就会特别馋。”
顾压星突然笑了,对她讲:“那就不是真的挨饿。真的挨饿的时候,特别馋的也不是看见别人吃的东西了。”
“啊?”
“你要是真的饿昏头了,你馋的,就是别人的肉。你看见一个人,就会想该怎么吃了他。脸要怎么吃,手要怎么吃,肠子要怎么吃。或者索性这些也都不想了,就想着冲上去,抱着那个人就啃,啃他一个头破血流,恨不得做只蚊子长根刺出来专门吸他的血。”
这番话,他是有感而发,本来只是说给清梦听的,倒是让别的人听了去。
后厨虽然有扇门,但关上了跟没关上一个样,顾压星和清梦说了什么,除了最小声的几句,通通都传到了后厨那位老板的耳朵里头。
清梦骇然时,老板竟然在偷偷抹眼泪。眼眶湿润了,就赶紧擦干净,以免眼泪落到刚烧出来的菜里头。
这么个大男人,原来也是个多愁善感的。感伤的是,顾压星说的每一句话都如此真实,正好说出了他心中对于安置区的苦与痛。
好在还是顾及自己的形象,端着菜盘子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有流过泪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