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值得杀死,所以心生迷恋。因为喜爱,所以想要破坏掉。在劳伦佐接近三个世纪的记忆里翻找,他想不起来有什么令他心动的东西最后能够完好无缺。
他真心实意喜爱猎杀的每个猎物,哪怕那只有一瞬。或者说,令他情绪最激昂的往往是彻底杀死之前的一秒。能激起他吸血冲动的猎物更稀少,也让他更重视如愿啜饮鲜血前仪式般的杀戮过程--濒死的猎物哀泣又或呆滞的眼神是最好的佐餐调料。
而让他想要从血肉到骨骼都吞噬的人类,伊芙琳是第一个。
也许正因此,劳伦佐一直以来自洽的逻辑出现矛盾:如果毁掉,就不会再有。他似乎还舍不得。无法尽情释放的杀意和不能完全满足的对鲜血的渴求只能以另一种方式填满。
尖牙注入的毒素和病弱的效果类似,制造出许多美妙的幻觉。伊芙琳会主动触碰他,会对他邀请般地微笑,会用脸颊磨蹭他的手掌,会诚实地表达感受。
她还会叫他的名字。除了初次见面,她一直省略对他的称呼,这种交谈方式适用于不会再见面的陌生人又或是熟悉到连昵称都觉得腻歪的对象。仔细计数的话,伊芙琳对他说的话可比他对她说的少多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好相处,然而在她面前,沉默变得很难耐。
但当伊芙琳清醒,她肯定会否定这些幻觉存在过,大概还会怨恨他。她不是无害的羔羊,只要给她时间恢复,她就会抓住一切能捣碎他心脏、割下他头颅的契机。劳伦佐很清楚这点,但也是这点令伊芙琳是伊芙琳。
正如他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辛苦地维持作为普通人类的生活,紧紧抓着一些名为道德的东西不放,她也不可能看见他这样离群的怪物眼中混沌、摇摇欲坠的世界。如果伊芙琳会对杀他有所犹豫,那才会让他惊愕。
念及此,劳伦佐在床头坐下,轻轻抚摸伊芙琳的脸。她睡得太沉,没有惊醒,没有回应。
他们之间本来就是这样,就该这样。
他和她之间是一道透明的回音壁。他们之间共有的东西止于杀意,她还不愿意完全承认,但她和他一样是天生的捕猎者,享受并且期待着厮杀。而他其他的心绪……包括兴许可以被称作|爱恋的东西,即便投掷过去,也无法逾越壁障抵达另一方。他能听到的只有自己孤独的回响。
不能期望得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