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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他并不在乎小小一个人类的死活,用不上就处理掉。伊芙琳毫不怀疑,卡西米洛甚至可能会为了激怒劳伦佐,在他面前杀死她。

眼见着卡西米洛准备将她强行带走,伊芙琳镇定而快速地说道:“上次你们的较量似乎并未分出胜负,与其将希望寄托在我作为筹码的价值上,不如创造令他位于劣势的条件。”

听到她暗示劳伦佐与自己实力不相上下,卡西米洛的神色立刻变得阴沉。但他没有打断她的话,反而微微收紧下巴示意她继续。

“在他眼里,我已经彻底失去伤及他的能力。因此,请你试想一下,假如你突然闯进了他不为人知的秘密庄园,他自然会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应付你这位劲敌身上,而不会想着优先提防我。那会是我动手的绝佳时机。”伊芙琳的喉咙口无端燥热,冒出丝缕腥甜味,她深呼吸,惊异于自己声音里流露出的恨意,“给我一把枪和银弹,我帮你结果他。”

卡西米洛没有作答。

良久之后,他才说道:“这样也可以。对他来说你一定足够特别,才让他动了标记的心思。哪怕你无法伤到他,那也无伤大雅。”他祖母绿般的眼珠快速转动着,好像在想象伊芙琳勾勒的计划实施时的场景。他的笑意一点点加深,喉咙里发出低沉的仿佛是野兽哼鸣的笑声:“对,就该让他尝尝被背叛的滋味。”

失态只是须臾,卡西米洛很快恢复了优雅雍容的模样,浅笑着说:“那么请你回他那破宅子里去,我会在你身上放置我的使魔。只要它抵达过,我就能够破除障眼的术法找过来。至于武器……免得走漏风声,也防止你轻举妄动提前独自逃走,到了行动那天我再给你。”

一只绿色蝴蝶停到伊芙琳的肩头。这显然就是卡西米洛的使魔。

“你什么时候行动?”

卡西米洛轻笑:“你不需要知道。也许是这几天,也许是数个月数年后。那样你的反应才会更自然,也不会让他捕捉到异样之处起疑。”

“那么就这样说定了,再会,猎人小姐。”

车厢门阖上。

伊芙琳骤然感觉到阳光落在颈间的热度。仿佛自肥皂泡中脱胎换骨,从离奇的彩虹色白日梦中惊醒,集市的噪声和气味瞬间复苏,轰地袭来。

那辆白色马车已经消失。

“小姐,差不多了!”纺织品商人正在清点货物,扬声呼唤让伊芙琳准备出发。

“抱歉,我想了想,还是算了。”不理会身后的呼喝,伊芙琳拢紧斗篷,快步朝集市另一头走去。即便逃到城镇也没用,即便能挨到明天也没用。劳伦佐会找到她。

伊芙琳不知道劳伦佐什么时候才会对她厌倦。哪怕她成功回到港城,他们也不可能回到此前更为简单明了的对手关系。除非劳伦佐死去,否则他的纠缠不会有尽头。谁也无法保证他不会第二次更多次地将她关进另一个乐园。

她已经完全对凭借自己的力量甩脱劳伦佐丧失信心。

她做不到。

是毒素,是习惯,是力量的差距逐渐瓦解她的意志,日复一日地蚕食她的反抗之心,劝说她接受帕拉迪索就是一整个世界。劳伦佐在她身边时,并不难沉湎于这种幻觉。他依然喜欢一边咬她一边干些别的事,有时表现得像要让她死在名为床榻的餐桌上,但他并不会真的那么做。他似乎学会了如何对她始终保持濒临失控。

他说着要放弃迎合人类对爱的定义,有时却表现得比以前更像人。如果她能够忘记还有外面的世界,不去想他对她的克制的反面是对其他人类完全的残忍,他甚至可以说是个完美的情人。

这个发现让伊芙琳困惑无措,其中又混杂着恐惧--她像黏在蛛网的蝴蝶,丧失了自己展翅的能力,只能期待狂风降临扯开蛛丝。

所以当破局的机会出现在眼前,伊芙琳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它。

就该以非人之物对付非人之物。优秀的猎人懂得躲在暗处放任猛兽互相搏杀,而后适时举枪瞄准,扣下扳机。

伊芙琳在内心反反复复地这么告诉自己,循着来时的路径返回帕拉迪索。

但越靠近通往帕拉迪索的树林小路,她的步伐就越沉重。她居然对于自己的提案生出一丝古怪的懊悔。她摇摇头。不这么做,卡西米洛会将她立刻带走,她根本不会有机会再看帕拉迪索一眼。

终于,伊芙琳在门洞前完全停下,轻轻触碰肩头停驻的翠绿蝴蝶,想要让使魔就这么回去交差。反正也差不多带到目的地了。但蝴蝶挪到她的手指上,扇动翅膀的样子像在催促她更进一步。

伊芙琳的心跳开始加速,脸色却更为苍白。她闭着眼睛走进门洞。

反正他并不在乎小小一个人类的死活,用不上就处理掉。伊芙琳毫不怀疑,卡西米洛甚至可能会为了激怒劳伦佐,在他面前杀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