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原来其实是想再好好看他一眼。
伊芙琳忽然感到强烈的恶心。胃液在翻腾,鸡皮疙瘩从手臂一路爬上后背。她想起儿时第一次在母亲指导下拿起厨刀切开为节日宰杀的新鲜鸡肉时,她意识到砧板上的,是几个小时前还在后院咯咯乱叫扑腾的那只鸡的尸体。那刻仿佛有冰冷的手指在喉咙里搅动。后来她暂时忘记了那种异样的感觉。但她始终不喜欢处理吸血鬼的尸体,所以更常用枪,割下战利品时会用锋利粗暴的锯齿刀,那样更快,一瞬间就结束,让她来不及细想触感。
现在一切都回来了。
劳伦佐最后的眼神,面对她枪口时空白的表情,从集市回程时谈到圣诞树装饰时快乐的样子,向她坦白过去时不自觉的紧绷,彩灯映照下的侧颜……数个小时前的事开始失真,眼前满目的红色也不像是真的,无法确认任何一件是否发生过。
她一瞬间像要被懊悔淹没,随即又想起他专注于杀戮时野兽般发亮的眼睛,那令人从脊髓开始冻结的杀意,尸体,尸体,血,更多的尸体和血,都是他制造的可怖作品。还有他凑近时幽幽的瞳仁里难以掩藏的食欲,丝毫不顾及她感受的索取,对她的尖叫崩溃无动于衷的冷酷表情。然后她的思绪绕回原点,在教堂的阴影里,他看着她的时候--
伤害他、令他流血痛苦的报复与嗜虐的快意,还有扣动扳机那一刹那的解脱全都与宅邸美丽的墙纸和织物一起灰飞烟灭。
她现在只感到恶心和疲惫。
已经结束了。她没有选错。她做了正确的事。即便她不割下他的头颅,他也一动不动,不会再动,就让火焰带走他也无妨吧?
一声闷响,利刃平砸在劳伦佐胸口,滑落主人身侧。
她捡起枪跌跌撞撞地后退,夺门而出。
呛人的黑烟遮住了天空,伊芙琳向门洞跑去,脚步骤然一顿。
尚未着火的灌木丛中传来微弱的喵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