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恩羽笑了起来:“这太不像话了,我还是自己来吧。”说着也就开始正常的喝起来:“我只是在想事情,想着怎么回答你。他们俩的事很复杂。不是一两句可以说得清楚。方遇和苏婷一都是沪城郴临区的人,也算是沪城土著吧,可你也知道现在新城和老城完全是不一样的两种发展速度。所以方遇那里的人观念都很传统。苏婷一家里算上她总共四个女儿,因为母亲一直生不出儿子,他爸爸在村里觉得抬不起头来,一回到家就是喝酒,就是打人,苏婷一就是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小学毕业以后就在家里帮忙,不去读书了,初一开始照顾几个妹妹,送她们去上学。到了十八岁的时候,她父亲就不让她再在家里了。所以她跟着村里进城打工的年轻人离开了生活了十八年的村子。第一次进城的人大都会迷失在城里的灯红酒绿,就和四年前的我一样。说实话,江知栩,如果不是遇到你和添哥这样的人,我也不知道自己那年还能不能安安全全的回到姐姐身边。不怕你笑话,我第一次进城的时候,围着市中心那个88层的巨大的光柱绕了好几圈,拍了好多照片。没有人会拒绝大城市这样的繁华。当年的苏婷一也是这样。”
宋恩羽又喝了几口汤,继续讲着:“但是她没有我这样的好运气。进城是被同村的人带进了一家发廊当洗头妹,刚开始的确是洗头。每个月能挣八百块钱,她自己会留在三百,给家里寄五百。后来她发现发廊其他姐妹的工资都比她高很多,有得甚至一个月可以开到三四千。这样的落差让她心理越来越不平衡。然后她就找到了她们发廊的老板,也是从那次谈话之后,苏婷一开始了她噩梦的后半生。”
宋恩羽没有明言,可江知栩也知道了他隐晦的暗指什么。
“后来呢?”江知栩收拾着餐桌上的碗筷询问着。
“后来她每个月也能寄给家里三四千,她的父亲开始逢人就夸自己的女儿比生个儿子都有出息,在城里能赚大钱。后来流言蜚语就传回了家里。她父亲直接电话打过去和苏婷一断绝关系,说不用再往回寄钱了。苏婷一还是偷偷把钱给母亲,因为她很害怕父亲因为家境问题,也让几个妹妹辍学。也是在城里的那几年,她遇到的方遇。”
宋恩羽把两人相识相知的经过仔细地讲给江知栩:“苏婷一虽然一直说当时救人只是一时兴起。可方遇后来才知道,早在自己被欺负之前,就已经见过苏婷一。那天夜里,生意结束,苏婷一因为被折磨的不成样子,没走两步就摔倒在了一棵杨树下。来来往往经过的人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女人,绕着她躲着走。只有方遇从老师家补习完回家的时候,看到苏婷一这样,把人背起来送回了家。那天晚上天太黑,苏婷一散乱着头发,脸上的妆容全花了,所以等方遇再见她时,没认出来。他以为她是投桃,实际上她是报李。”
江知栩洗着碗,认真地倾听,评价着:“两个人都是善良的人。”
“对。”宋恩羽站起身来去拿起抹布擦着桌子,继续说:“可惜,好人没有好报。当时苏婷一最后一次救下方遇之后,被那几个小混混惨无人道的折磨进了医院。当时昂贵的手术费还是同行的几个姐妹帮忙出的。”
江知栩听到这里皱起眉头:“没报警吗?”
宋恩羽笑他不知底层疾苦:“等到了你这个阶层,人们才会讲法律,讲道德,在那样的环境里,苏婷一的职业就是原罪,谁去报案,那几个男人给了钱了,报的是什么案?”
江知栩实在无言以对,“嗯”了一声继续洗着碗。
“等再见之后就是我们大一的时候,苏婷一已经来了沪城开始辗转在各个饭店,宾馆,ktv,去给人陪唱陪酒。然后就是那天我带着方遇和大阳去大排档的时候,他们俩才又重逢。”宋恩羽把当时的情景讲给江知栩,“后来,方遇给她到处托人打听,找到了一家广告公司负责简单的印刷工作。然后两人疯狂的开始赚钱。”
“赚钱?为什么?是给她赎身吗?”江知栩的思想还停留在封建社会,他实在想不出来,找到普通的工作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疯狂的挣钱。
宋恩羽笑了一声:“想什么呢你,当年离开郴临的时候,她已经不干那行了。只不过这么多年,她已经养成了习惯,她就觉得在她的舒适区,以她的美貌才可以赚到钱。”
两人已经坐在了沙发上,宋恩羽枕着江知栩的腿,望着悬挂着水晶吊灯的天花板。
江知栩点头:“从心里学的角度,应该是习得性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