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进行的时间极长,从上午她们出去开始到现在,除了中间王智和张靖弛出来休息过一次外,这场问询一直持续直到夜深。
等到审讯结束,三人都已经累到不想说话。
张靖弛跟着进了经侦办,往沙发上一靠,叹气道:“这比出外勤还累。”
楚燃给三个人一一倒好水,问道:“怎么样了?”
负责做笔录的刘良摇摇头,直接将电脑塞给了她。
“正好给打印出来,你自己看吧,比电视剧精彩。”
等在打印机前看着雪白的a4纸一页页散出,楚燃的大脑还有些放空,待到长长的一份笔录书装订好,她才有真切的实感。这是楚燃接手的为数不多的案子中最长的一份笔录书,却也是最让她心绪难宁的一份笔录书。
不同于其他的案件口供,这份开篇便由场景描写引入的笔录书,好似真的将人带回到了过去的那个年代。
那是刚刚结束了一系列大小战争,正该好好建设家园的年代。那时候童伯远刚出生不久,家里虽然不似现在但也衣食富足。童家到童伯远少时,已经算家道中落了,当年的乱世让本还能支撑的童家彻底跌入谷底,童老爷子死于那场十年浩劫,童伯远也被剥夺了上大学的资格,更因为身上的标签帽子,这辈子基本上已无前途出路可言。
少年气盛,更何况是本就心高气傲的童少爷。一不做二不休,十几岁的童伯远一气之下上了下南洋的偷渡船,也是在那里,认识了蒋添铭和当时船上年纪最小的阿及。
童伯远为人古道热肠,即使是在如此艰苦的逆境中,依然存着心里的那点侠义。在阿及染上风寒几乎病死时,是童伯远看他年纪小可怜主动照顾起了他,又是在管工准备将阿及扔下海一了百了时救下了他。从那时起,阿及心里就认定了童伯远。也算他命大,在那种缺医少药极度恶劣的环境中竟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之后阿及就一直跟着童伯远,鞍前马后出生入死毫无怨言,人人只道他是童伯远的马仔小弟,但阿及自己心里清楚,童伯远从来没把他当过下人跟班,他当他是兄弟,用心待他,他都知道。
远渡他乡并没有让童伯远的生活更好过,洋人不把中国人当人,煤矿上最苦最累的活是他们干,刨井下矿的送命活也是他们干,可钱却是他们拿的最少。
在一次差点矿难送命后,童伯远决定逃离这座黑煤窑,当时被工头打怕了的一众人里,只有阿及不离不弃地跟着他,还有就是同样不服命运的蒋添铭。
三个人自夜从煤矿逃出来后一路向西跑,跑到天光透亮,跑到身后再也看不到洋川的槐树为止。就这样跑了一夜的三个人躺在泥沙地里,看着头顶渐渐泛白的天,发誓以后一定要混出个人样。
没背景没学历没钱的三个年轻小伙子,要想在这花花世界里挣口饭并不难,可要闯出点名堂却是难上加难。
当时的童伯远,除了活着外,最大的心愿就是出人头地,一定,一定要所有欺负过他们童家,逼死他父亲的人都看清楚,童家完不了,他童伯远,就是撑起童家的顶天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