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嘴唇平直得好像一道冷线,不带任何感情。
“你以为,你与牧家小子的所作所为,是在肃清奸佞、整顿朝纲。”他语气淡淡,“你长乐公主只管自己爽利,尽做些大快人心的事,乱的却是朕的江山。”
“定远侯也好,吏部曹德容也罢,各有其罪,各有其用。自古以来,贤臣如清流,佞臣如浊流,二者唯有互相制衡,方可令江山社稷源远流长,为君者岂可偏用或偏废?”
末了,他冷笑一声:“你倒好,有心名垂青史,置朕于何处?”
梁帝的话宛如一记重锤,猛地打在陆齐光的心口。
她震惊,不解,也茫然。
这一世,陆齐光所作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让自己、让大梁不要重蹈上一世的覆辙,可到了梁帝口中,就成了极具目的性的“有心垂名青史”。
而且,梁帝所说的帝王驭臣心术,也与她的想法并不相容。
陆齐光心间的委屈,慢慢地变成了不认同。
她眸光闪烁,主动在言语上退开一步,与梁帝拉开身份之别:“陛下所言,儿臣并不理解。”
“且不论儿臣不存留名青史之心,同样是开国重臣,陛下对待牧家与晁家,为何天差地别?牧氏清流之清,满门忠良;晁氏浊流之浊,败落如此。陛下对晁氏姑息纵容,却对牧氏百般防备,已绝非偏用偏废之理,只会叫贤臣寒心、百姓受累。”
“事到如今,你还要为牧氏发声?”梁帝长眼微眯,出口字句已然冷彻,“我看是你被牧氏的小子迷了心窍,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帝王的威压在前,面临父权与君权的逼迫,陆齐光十指紧攥。
她回想起自己惩治居正卿与定远侯时的感受,只觉一叶知秋,辛酸满腹——她分明已看见了大梁的亡国之兆,也有在用心挽救,反而却遭受了血亲的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