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尔和张译对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对视的瞬间交换了消息——这座城不正常。
马不安地在原地踏步,似乎很排斥进入里面。扶尔将马绑在了城门口的两块石头上,伸出手推开了虚掩的城门,随着城门逐渐打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绝望的死气。
扶尔这次肯定自己没有闻错,因为血腥味儿已经浓到让人想吐了。他不适地皱了下眉头,身后的张译也用手到处乱拍,咳嗽个不停。
“吱呀——”一声门开,引入眼帘的,是成堆叠放的尸体。
这是座死城。
这座城里无人生还。
很难用文字去形容那种震撼,只能选择了最原始的方式一一陈列。刚进城门口时,种着几棵杨柳树,此时树根深扎的泥土里已经变成了黑色——那是血液滋养的结果。道路上的尸体太多,所以被成堆叠放着,垒成三四层高的场景比比皆是,大多数人都是幸运地被一刀毙命,个别个倒霉鬼死相极惨,有被剑从嘴向里刺破脑袋的,有被断手断脚活活疼死的,还有被从下面向上贯穿而透的。男人的尸体还相对来来讲体面一些,最起码身上还是有一块遮羞布的,可是女人的尸体,就那么赤身裸露地展在天幕之下,头发湿透打结,死相千奇百怪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她们在死前,都曾被惨无人性地侮辱过。
有的□□被咬掉一个,大腿根上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还有的被从拦腰砍断,将不同的女人尸体拼凑在一起,再将腿部的骨头打断,像给绳子打结般将她们扭在一起。
这里没有下脚的地方,到处都是残胳膊断腿。
扶尔突然想到了和许嘉曾经去过的那个小村落,那个时候楚明皇□□,天下都乱做一锅粥,可就算是那个小村落的残暴景象,都无法和眼前的这一切相提并论。向里走,一不留神就会踩到腐烂流脓水的血肉,或者森森白骨,道路两旁的村社屋宇有的被推倒坍塌,有的被烧为灰烬。
小孩儿被房梁从肚腹刺穿,仰面朝上,睁着大大的两只眼睛,四肢无力地向下垂落。
那是个小女孩儿,左右不过三四岁的大小。她才刚刚来到这个世上,刚刚学会喊阿娘没多长的时间,就已经失去了自己年幼的生命,失去了所有的可能和未来。
扶尔的喉咙哽咽得生疼,他颤抖着手将小女孩儿从房梁上抱下,用手轻轻地帮她阖上了眼睛,与此同时他也闭上了眼,滚烫清莹的泪顺着脸颊滑落。
张译站在不远处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末了,也低下了头,为眼前的一切而静静默哀。
他从未想过,惹恼许嘉的代价居然真的是……屠城末路,血流成河。
城门口的马发出声声嘶鸣,拉回了两个人无边哀痛的思绪,张译上前道,“走吧。”
事不宜迟,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时间。
从那座死城出来往东走,一路的流民百姓,饥荒面瘦,佝偻身形,哇哇哭的小孩儿再次被埋得满地都是,人吃人的荒诞景象再度上演。往前走了不过半日的功夫,就又遇到了一座死城,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座“半死城”,从城外几公里的地方就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惨叫声,霸道残忍的官兵横行街头,抢占民女,无恶不作。扶尔和张译对视一眼,而后两道身影如箭一般闪入城门。
扶尔从官兵手下救下来了几个小孩儿,身后传来了难听的辱骂声,“你谁呀你?敢管我们官兵做事儿?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扶尔眼神一凛,回身转手的瞬间就带出了一股厉风,直扑那几个人的面门,那几个人眼睛鼻子还有耳朵都流出了血,倒在地上哇哇地喊着疼。扶尔已经太久没用过灵力了,因为许嘉向他体内嵌入半颗内丹的关系,所以他的力量也在慢慢复苏。虽说和之前的当然不能相提并论,但灵海最起码也不像之前那般死水无波。
扶尔现在怒火中烧,激动到指尖都在发颤,他狠狠地盯着地上的那几个人,咽下喉间的腥甜,出声问道,“谁让你们屠城的?”
那几个人在地上到处乱爬,一时间也没人关心扶尔在说话,捂着自己的眼睛匍匐在地上喊救命。扶尔像是彻底失去了理智,心中的隐隐猜测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逼疯了,他紧攥住一个人的衣领,将那人半悬于空,“我在问你话!”
血和泪混杂着从那人的眼睛里流了出来,他颤抖着声音求饶,四肢在空中乱扑腾,“是皇上,是皇上!”
那边的张译也注意到了扶尔这边的动静,刚想出声阻止时,就听见了那个声音继续颤抖着说道,“皇上说,一天……天找不到国相大人,就一天屠一座城。大……大侠,我们都是奉命行事,其实我们也都不想的啊,您要想算账,就去找皇上算啊,您饶我一命,绕我……”
扶尔和张译对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对视的瞬间交换了消息——这座城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