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昙还在看她,眼光温和,像逗弄一只笼中雀,看着她不胜酒力一般,敞开衣领散酒气,一朵云一样落在自己掌上。
他脸上藏着几丝沉郁,丁点暗光在眼里转圈,慢慢聚成快溢出来的阴霾。
左手还在做安抚的模样,指甲却一丝丝收紧了,蓄着力的手腕像把剔骨刀,又硬又直就要往人脖子上去。
图穷匕见。
但下一秒他开始抖,抖得中风一样抓不住杯子,杯落了地,砰得碎成屑。
人昏过去了,那张苍白的脸面还露在外面,哪怕揣着满心恨意,都挑不出错处。
两点眉由浅到浓地晕着黑,像少时爬在画院墙上偷摸学过的丹青笔。
苏小揩去额上滴落的血迹,狠狠踢开膝盖上伏着的桌案。窗外似乎快有雨,黑压压的云一层层叠起,从城西的山上往城东浮,渐渐吞下了半边天幕。
刚响了几声雷,她绞紧牙关几近嘶喊:“阿素,去,把火把点起来。”
——
雪照山被赫连允从音州营轰上了碧波寺,它自己叼着缰绳等在树下,伸着四蹄,百无聊赖地踩着树坑。
白马的头顶似乎有点秃了,远远看过去有点愁眉苦脸的委屈相,连两只圆眼都耷下来,水汪汪的。
“我没有碰过你的头毛吧,嗯?”周檀勾住缰绳,垂下头看它的眼:“你若是尾巴没了,尚且能怨我,这头顶……”
他忍耐不住伸手搓了搓,接着说:“只是年纪到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