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红,招招摇摇一株海棠似的,但下一刻从她膝下钻出个灰扑扑的脑门,支棱两条辫子。
“呦……”纪明锦说,手托下巴:“这是哪家的郎君啊?”
两条茶舸缓慢并行,周槿途一肘按下去那颗脑门,冲周檀露出个难得温和的笑:“年关了。”
“是……”周檀说:“又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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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城内,遇仙酒楼披红挂绿,顶层遍布鲜枝花,用大小一致的陶瓮盛装,能在凋零前多挺些时日。
以致从楼下看上去,这凉州城首屈一指的酒家活像个四仰八趴的花盆。
灯笼在街头成串成串地悬挂起来,灯会的灯芯尚未点燃,但灯笼框架已经漫山遍野地,扎根在山头上了。
卸职的人才自由,闫啸尘跃下船板上凉州岸,他如今握着个郡亲王的名头,却不爱进玉京城,年关时人人往北跑,只剩皇帝坐镇都城,拜年带上被人拜年,没半个月休止不了。
遇仙酒楼靠水,宾客汇聚在正门底下,塞思朵熟门熟路往后方兜转,两枚制成花苞模样的弹丸射・入三层楼,“到时辰了……”塞思朵道:“起床上工了噻。”
门扉吱一声展开,露出个衣衫不整的人形,黄昏时分还粘在床榻上,他舒手向脸上糊什么假脸,只叫人看见了一丁点泛着红的眼角。
平乐郎,燕沉之的眼赫连氏的耳目,金明卫案卷上琢磨不透的常客,连禁军都没摸清楚过他姓甚名何,是敌是友——
燕平乐……
那郎君穿戴完毕,戴一枚粗制滥造的假傩面,披头散发朝下看,分明是装疯卖傻跳大神的装扮,居然混着一股委婉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