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雪忙站起来行礼:“前辈这么早就起来了?”
崔神医道:“小娃娃,你一个人在这里伤心什么?难道是怕我救不活他?”
戴雪脸上犹带泪痕,勉强笑笑,掩饰道:“不……不是,但前辈,他的一身武功,难道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恳请前辈……”说着便要跪下。
崔神医拉起他,道:“我既然答应救他,便自然会尽力,你不用再求,若治不好,你求也无用。”停了一下,见戴雪满脸失望,又道:“也不是全然无法可想,他元气大损,若培本固元,慢慢调养,假以时日,或许有恢复的一天。但需要的药却不好找,等他的伤口拆了线,我便下山去寻药。”
戴雪大喜,忙跪下砰砰地磕了几个响头,道:“不敢劳烦前辈,需要用什么药,就让晚辈去寻好了。”
崔神医却道:“你不懂医理,找来怕不合我用,还是我自去妥当。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还说不准有几分把握。你去准备一下,早饭后我来为他接腿骨。”
戴雪回到萧晖的卧房中,萧晖似已睡熟,正有一缕朝阳的光芒从窗户斜透进来,照在他脸上,阳光下萧晖的脸色更显苍白。戴雪忽然发现那一头黑发中竟有了几根银丝,明晃晃的极是刺眼,心中一酸,上前去想为他拔下,手指顺着他发梢拂过,却发现掌中已多了一把断发,戴雪看着这落发,怔怔地呆了半晌。
接骨的过程中,崔神医虽命戴雪给萧晖服下了麻沸散,但萧晖仍一直神智清醒,却闭着眼十分安静,任崔神医将金针一枚枚钉入断骨处,除了身体微微的颤抖,看不出任何痛苦的迹象,只有额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地滚落,不多时枕头和床单都已湿透。戴雪想去抱着他,刚触到他的身体,察觉到萧晖本能的抗拒,只得讪讪收回,坐在一边看他。崔神医固定了断骨,给萧晖服了安神镇定的药,又对戴雪道:“这段时间得千万小心,你上药时不要碰了他的断骨。”戴雪忙答应了。
萧晖的手足虽已接上了,仍丝毫不能动弹,饮食起居乃至大小解都要戴雪侍候。从幽冥山庄救出萧晖后戴雪一直照料他,早已驾轻就熟。往日萧晖昏迷中无知无觉,一切任他摆布,现在偶尔清醒时,即使一言不发,空洞的眸子不见悲喜,戴雪仍感觉得到他冷冰冰的敌意,似乎每一次身体的接触都会引起他强烈的排斥,尤其是在为他后庭清洗上药时,不知是因愤怒还是屈辱,萧晖的呼吸便会急促许多,苍白的脸上也会泛起一片潮红。戴雪手足无措但又不能停下,只得小心翼翼尽量减少对他身体的刺激,又怕碰了他断骨,上一次药往往要花掉两三个时辰,累得浑身大汗淋漓。
七天后,该给萧晖的后庭拆线了,戴雪怕萧晖尴尬,婉转地提醒崔神医,崔神医便用了迷香,趁萧晖昏睡时拆了线,戴雪见那血肉模糊的后庭已渐渐愈合,轻轻抚摸着一些新生的粉红色嫩肉,眼中酸胀,忽然有想亲吻他的冲动……
第二天,崔神医下山寻药去了,山上除了两个药童,就只剩下戴雪和萧晖独处。戴雪每日里一如既往精心照顾萧晖。但虽有崔神医留下的药压制,萧晖的内伤仍时常发作,严重时咳血不止,仍须戴雪运功疗伤。萧晖整日如坟墓般死寂沉默,视戴雪如同陌路。一天一天地过去,戴雪有种强烈的预感,以前所熟悉的那个萧晖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趁他清醒时,戴雪抽空大致讲了如何找到莫无伤,练就天罡心经一同前往幽冥山庄,莫无伤又如何与冷焰同归于尽。萧晖不问不言,仿佛一切都和他毫不相干。想诉说大半年来的满腔思念,但看到萧晖冷漠如铁,戴雪话到嘴边又一次次咽下,只有当他说到“你师父莫前辈的遗体还留在幽冥山庄,来不及运回,我虽然已经找客栈的老板买了棺木下葬,并在墓碑上刻了一柄剑做记号,但那里毕竟是幽冥山庄的地界,等你好了,还得及时将灵柩送回断魂崖……”时,萧晖的表情才有了一点变化,费力地眨了眨眼,眼角似有什么东西滑落……
崔神医过了一个月左右才回来,戴雪听见他呼唤,忙迎出去,问道:“前辈辛苦了!事情还顺利吗?”
崔神医风尘仆仆,一看便知是去了很远的地方,见戴雪相询,来不及放下行李,道:“我去了西域一趟。”
戴雪靠着一棵大树,双腿一软,缓缓地蹲了下去,双手捂着脸,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想哭却又没有一滴眼泪……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戴雪抬头一看,正是崔神医,而东方发白,漫长的一夜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