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如此且说且行,便到了蓬莱观中的玉皇殿。宋渊进了殿内,见殿中供奉着一尊玉皇大帝,其左右分别有金童玉女以及二十位天君配祀,确是威严赫赫。二人并未止步,待穿过玉皇殿方到了掌教私第。原来这便是张真人于观中的住处。
樊见纯把宋渊领到了书房门前,在门外唱道:“掌教,代州徐公子到了。”
此时宋渊听得一浑厚的声音道:“进来吧。”随即门便开了。樊见纯见了,示意宋渊进门,自己却留在门外把门关上了。
宋渊进得屋内便见书房中的小客厅内有一张罗汉床,床上有一中年男子盘膝而坐。那男子脸色青白脸型瘦长,下颔留有长须,虽然两鬓隐有青霜,然而瞧脸容约莫四十左右,浑不似是已届耳顺之年。宋渊从前未曾与道士方士之流打过交道,便以为道士许是有些神神叨叨的样子。今日一见,却觉得这掌教真人看着斯文儒雅,颇有几分骚人墨客的韵味。
此时宋渊想到自己手上既无身份凭证,又无拜师帖,这谎实在不拆也穿。他心中计较一番,与其无耻诡辩,不若走哀兵政策,于是行前两步到张了性跟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垂首道:“在下宋渊拜见张真人。”
“哦?你不是徐公子?”
宋渊闻言抬首,见张了性双目如电,心下微惴,“不﹑不是……在下本为扶风人士,因仰慕张真人,故不辞路遥千里到密州求拜真人为师。”
张了性听得也不怒,又仔细瞧了瞧宋渊方道:“你父母缘薄,此番到来也是你的造化。”
宋渊听了这话身子一震,原来打好的腹稿不敢再提,“是。弟子已是无家可归,纵然未能进得真人门下……也求真人看在弟子年幼无靠,收留弟子在蓬莱观中。”
“你过来些。”张了性说着向宋渊招手,教他站在自己身旁,又叫他把双手伸出,看了看他手心方道:“今日见纯误认你为徐家公子,把你领到我跟前来,也是因为你与隐仙有些缘份。”他说罢按了按宋渊肩膀让他坐在自己身旁,“你可是真心实意进隐仙教中?”
宋渊垂首,摸了摸腰间的白玉鱼佩,一时未有言语。
这时张了性又道:“师父求弟子,一如滚芥投针;弟子求师,便如水中捉月。(2)此事讲究两厢情愿,不可勉强为之。你虽与道学有缘,也得看你是否心甘情愿。宋渊,我说的话你可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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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建筑参考江西天师府
(2)出自《龙门心法》
第14章 十四晈晈
许是张了性与宋渊之间真有些因缘,宋渊初见张了性便生了几分亲近之意。如今要他违着本心与张了性说自己当真一意拜入隐仙教,心中便不禁踌躇起来。正当宋渊低头思索之际,却见不远处的角落里结了一张蛛网。他甫见这蛛网便想到沈鱼师父不知何时便要寻到密州。当下也不再犹豫,掀了长袍下摆便跪了在张了性跟前。
“弟子愿拜入隐仙门下,求张真人成全。”
张了性见此,微微颌首,与宋渊笑着道:“如此甚好。那你今后便住在蓬莱观中吧。”
宋渊听他应了心中一喜,却又想到与沈鱼约好一同过中秋,故此便仍跪着不起,“弟子此次来密州全赖友人相送,今日有幸得真人首肯拜入隐仙教中,弟子想……想趁中秋佳节好生筹谢那友人,等过了中秋再回蓬莱观。”
宋渊提这要求原来也无甚把握,岂料张了性却又允了他,只嘱咐他中秋过后便要到蓬莱。宋渊未曾想到张了性为人竟如此宽厚,心中愧疚便又多了几分。因自己理亏,宋渊对张了性更是毕恭毕敬。
及后张了性又召了樊见纯进内,让他带着宋渊熟悉一下蓬莱。樊宋二人告辞了张了性,宋渊便与樊见纯交代了自个身份。樊见纯品性纯厚,也不怪罪宋渊,只道自己一时胡涂方搅混了,之后又客客气气地送了宋渊下山。
那边厢沈鱼目送宋渊去了蓬莱观,在山上待了一会便也回到蓬莱镇的客栈里。她回到镇上时虽是天色尚早,然而她却未有寻常那玩乐兴致。沈鱼与宋渊虽然识得时日尚短,但这几日来却是形影不离。如今她骤然失了宋渊陪伴,再瞧着那些与他一道添置的玩意儿也觉得无甚兴味,便是往日吃得有滋有味的芙蓉糕如今放进嘴中也是味同嚼蜡。
到得傍晚,沈鱼也无意用膳,心中只想着不知蓬莱的道士有没有收宋渊为徒,更不知他们有没有欺负宋渊。然而她正沈思之际,却听得屋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徐公子要来蓬莱拜师一事在教中也不是甚么秘密。故而今日樊见纯在道观门前见宋渊年岁正如徐公子相仿,通身气度又分明是个高门子弟,且他一开口便说要拜张真人为师,便理所当然地把宋渊当成徐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