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模样和几分钟前的他早已截然不同。
夏柏双拳紧握着放在膝盖上,大腿上的伤好像又在隐隐作痛,他克制自己不去回避对方瘆人的眼神,假装镇定地问:“那篇有关我的报道是你写的?”
“是啊,我只不过是添了点新东西罢了。”徐力放松了身体,靠在被椅上,翘起二郎腿,有节奏地晃着脚上那双破鞋,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懒懒散散地补充道,“怎么了?”
夏柏见他这份态度,心道这人难熬,一时半会估计谈不出什么。
那经理见这三人在大堂的沙发上气氛焦灼的样子,心里也怕他们在这里直接闹起来,便弯下腰讨好地建议:“要不,咱们去楼上包厢谈谈吧。”
“行。”徐力起身道,他现在的模样好像根本就不把经理放在眼里,这份工作好像对他也没什么所谓的。
经理带着他们几人去了楼上的房间,正打算关上门出去时,白嘉莹起身追了出来。她把门一带,将经理拉到一边问道:“那个徐力是什么时候入职的?”
“这……我也不太清楚。”草包经理眼神躲闪的满头是汗,狼狈极了,立马又挽回,“我去办公室把资料拿出来查一查,稍安勿躁啊。”
这经理之所以这么听话的原因不止这家公司不算正规,而且在到报社之前白嘉莹联系了自己的一位律师朋友,给他们打投诉电话时直接让她朋友和经理做的沟通。那经理也不懂什么法律,被这么一说便慌了神。
白嘉莹看着他慌慌张张地样子心说这人估计是花钱砸进来的位置,好好的一个公司被搞成了这样,也亏的他头上的人看得下去。
她转身准备开门进房间,但又站住了脚。白嘉莹回忆起刚刚那叫徐力的中年男子,他很可能是碍于自己和那草包在场才眯着眼睛打哑谜一字不说。于是她决定在门口先等着听听动静再作打算。
房间里夏柏和徐力面对面坐着,两人进了门之后都没有说话。周围的空气好像凝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您报道的内容是哪来的?”夏柏沉声问道,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徐力的脸。眼前这个人的面部轮廓和记忆里对徐娜仅有的几面之缘重叠了起来,尤其是那双眼睛。当时徐娜在医院里哭着看他的时候表露的绝望和在校长办公室临走时对自己冰冷的眼神一下闪现在自己眼前。
“之前我外甥女去世的事当然是我妹妹和我说的。”徐力听后抬眼对上夏柏的视线,眼里露出几丝讥讽的意味,“后来的事就是我自己看到的了。”
什么?!徐力目睹了舒宏光在自己花店放火和街道里伤人的场景?可是当时监控里没有拍到另外一个人,而且那天街道里除了沈文心和舒宏光一直没有出现过别人的身影。
难道他一直躲在暗中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却袖手旁观?还是说,他其实也是幕后的推手之一,只是现在自爆了?
“你从哪看到的?”夏柏牙关咬得紧,话音从齿缝间挤出。
“当然是你们看不到的地方啊。伪装成一个路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徐力邪笑着摊了摊手,随后似乎惋惜地摇摇头,“只是没想到舒宏光那么傻,居然直接去做这些不动脑子尽只会引人关注的蠢事。”
“你和他难道没有……”夏柏还没说完就被徐力的低沉的笑声打断了,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很荒谬的笑话,“你不会觉得是我让他去做这些事的吧?”
夏柏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精神有些不太稳定的中年人。
“我和我妹夫不熟,他脑子不好,有点你们常说的精神病。”徐力伸出一根粗壮且布了老茧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从兜里拿出一抱烟,自顾自地点了一根,狠狠地吸了一口后又缓缓吐出,一副享受的表情,他在雾里挑着眼又道,“不知道我妹怎么想的要嫁给那个疯子。本来心脏就不好,结婚之后舒宏光不仅贪酒还有点小赌的爱好。经常把她逼得吃药住院的,这些年一直没停过。”
舒宏光和徐娜的感情一般,夏柏仅仅见了他们几面就知道,但是没想到是这些原因。徐娜性子软,常年被醉酒和好赌的丈夫压榨,拖着本就不好的身体把舒筠拉扯成人。而舒筠从小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心里阴暗的种子怕是早已经种下了。那也就是说,舒筠的抑郁症状并不简简单单是因为学习压力的问题。
父母平日里吵嘴可能在她看来已经是惯常,但是是要经历多少次这样的情感纷争,自己才会觉得“无所谓”,甚至麻痹到都不想和心理医生坦白。可能舒筠童年的记忆里没有那些花花绿绿的故事书和可爱的玩具,更多的则是砸碎的家具和无尽的谩骂。她也许会躲在某个角落偷偷地哭,但却不愿意被父母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