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粒听到这句话,心头一酸,险些掉下眼泪。
她想起了什么呢?
一开始,她想起的只是一些片段。
“她”和祁振结婚,大摆筵席,婚礼上来了无数人,祁振被灌得酩酊大醉,“她”脱下嫁衣,给他洗脸,给他洗脚,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他。
祁振带着“她”去首都度蜜月,在首都的友谊商店里,“她”第一次吃到又苦又甜的巧克力,喜欢得不得了。人来人往的商店里,“她”揪着祁振的袖子,跟他撒娇,央着他买了一大袋巧克力。
婚后祁振第一次夜不归宿,“她”在沙发上坐了一夜,直到天色微明,满身烟酒气的祁振走进家门,看见“她”,神情冷漠地转身进了书房。
然后就是无数的深夜,“她”哄睡孩子后,独自坐在沙发上等待,有时候他会在清晨疲惫地回来,有时候不会。
再然后,家里的东西一件件少去,最后连房子也是别人的了,他们搬进灌风漏水的“老破小”,“她”开始在外面打零工,给人看孩子,给饭店洗完,可不管“她”把钱藏在哪里,总是很快就被祁振找到,“她”做再多的工,依旧身无分文。
“她”到处跟亲戚借钱,大姐唐米偷偷借过几次,可后面再见,唐米脚瘸了,一脸为难地说实在没有钱,二姐唐麦离婚以后性情大变,听“她”说要借钱,一开口就先讽刺“她”抢别人对象遭到了报应。
父母那里当然借不到钱,他们的钱是要攒着给弟弟上学娶媳妇的,舅舅更指望不上,乡下几个叔叔倒是先后给过“她”一点,可他们自己也捉襟见肘。
……
在这些片段里,“她”渐渐走投无路,身体也越来越差。
唐粒之前一直以为,这些记忆片段,是原书中设定的剧情,而随着她的到来,这些事情都不会再发生了。
可直到今天,她的脑海里又出现了一段记忆。
“她”死了,“她”的灵魂漂浮在空中,看到胡子拉碴憔悴不堪的祁振走进家门,“她”看着祁振踉踉跄跄地走到“她”床前,“她”看着眼泪从祁振那双曾经明亮又清澈的眼睛中缓缓流下,“她”看着祁振呆呆地趴跪在“她”床前,痛哭失声,悔恨不已。
然后“她”看着他去工地搬砖头,去夜市里卖盗版碟,去车站开摩的,看着他日晒雨淋,看着他白天给人赔笑脸,晚上抱着熟睡的儿子喃喃地说对不起……
“她”看着他把家业一点一点挣回来,把他们失去的东西一点一点买回来,看着他渐渐老去,两鬓斑白,看着他在儿子车祸去世时几乎崩溃,又看着他佝偻着身躯慢慢地站起来,看着越来越老,看着他老得走不动了,看着他孤独地躺在病床上,皱纹深陷的眼睛里流下泪水,嘴里叫着“她”的名字,看着他永远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