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定不会再出血后,把孩子提溜起来,拿巾子将他脸上糊的血一点点擦拭干净,赖于她记性不错,哪怕多年过去也能认出来。
这是桂婶家的宝哥儿,眉心那一点红痣显眼。
晏桑枝边擦边想到,前世或许也有这一遭。不过她那时缩在屋子里不愿出门,只是偶然晓得桂婶家的孙儿身子不好,后来再听闻,那孩子没了。
至此之后,好好的一家人也散了。她当时悲得落泪,只觉圆满这两个字就是用来拆散的。
她渐渐停了手,垂眸去看怀里宝哥儿的眼睛,湿漉漉且懵懂。他精神劲回来,眼睛看向前面,蹬着腿,手往前伸,手掌一把一把地拽,嘴里咿咿呀呀喊。
晏桑枝回过头,桂婶和萍娘互相搀扶着过来,两个人身上乱得跟难民一样,腿脚骨软到根本走不动道。
若非边上有人扶了她们一把,怕是到这就得趴下,两个人看到宝哥儿,萍娘没上去,而是趴伏在地上放声哭起来。她的后怕、惊惶、担忧全在哭声里,急急切切又哀鸣不已。
等到众人安抚住她们,桂婶才用嘶哑的声音着急问道:“阿栀,我家宝哥儿真好了,要不要吃汤药?对对对,我得去多拿些银钱,把他带到菩萨桥那里看看。菩萨会保佑他的,不会有事的。”
越说到后头,她开始乱摸身上带的钱袋,想从里面掏出银钱,想到不够,慌忙撑着起来又想回家去。
“桂婶,”晏桑枝抱起宝哥儿,声音平静,“真好还算不上,血不会再流了。你可以去菩萨桥看看,开汤药还是算了。”
齐国是个方药盛行的国家,吃苦汤药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上到七八十岁的老丈,下至刚出生的婴孩,生病全靠喝汤药。
甚至觉得越苦越能治病。
所以听见晏桑枝这般说,信奉方药的老太太当即问她,“为何不喝汤药,几贴下去病症全消,小娃还不用遭罪。”
“汤药是好,可宝哥儿才不过两岁,苦汤药喝得下去吗?反倒平白浪费一贴药钱。”
有人又问,“那不吃方药吃什么?”
晏桑枝回道,“吃药膳。”
这回院子里真可算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若说他们不知道药膳为何物,那也不是。可这早已是前朝旧物,会药膳手艺的人少之又少,剩下的跟景平国一起衰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