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凛还是照雪仙宗的大弟子时,总将黑发高高束起成马尾,背后负着两柄仙剑,虽冷淡寡言,也能看出几分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而他入魔后一夜白发,自那以后再没束过发,都是任它随意披着。
虽发色白了,发质仍是柔顺有光泽的,不似老年人那般枯槁,苏漾将它握在手里,似抓住了一捧雪。他拿来一枚黑玉发冠,将梳理好的雪色长发高高束起,垂下飘逸的发尾。
裴凛看着铜镜中低着眉眼温柔替他束发的人,一时有些恍惚。
他想起自己在深渊中那些年。漫长的时间里他无事可做,总是在回忆他们之间的往事,在无尽黑暗中将一点一滴的爱意扭曲成恨。他曾经想,若有朝一日能再见苏漾,要把他囚在自己身边,寸步不能离,他若有了新欢,便将那新欢杀了,再将人抢回自己身边,不论苏漾愿不愿意,都只能永远和他纠缠不清。
可真的再见到,他却发现,那些恨终究是用爱意凝成的。
他对苏漾说的不假,那些粗暴手段他都是想过的,但没有做,裴凛也不明白,他心里隐隐地在期待什么。
此时看着铜镜中苏漾的倒影,才恍惚意识到,他是在期待自己还能和苏漾拥有这种纯粹的温情。像一对平凡的眷侣,为对方描眉束发,斟茶添衣。
即使这一切并不长久,就像是铜镜中盛开的一朵花一样。
苏漾放下木梳,轻轻扶正他的脸庞,看着铜镜问,“如何?”
裴凛发多,并没有完全束起,苏漾替他留了几缕鬓发,恰好微微盖住脸侧的伤疤。
裴凛端详片刻,起身,又换苏漾坐下来。
魔界天黑得早,待两人梳装完毕,外边已是漆黑一片。
路上裴凛有些走神,不知在想什么,来到魔都大街上,只见灯火通明,路面铺满了盛典游行过后撒下的彩带。
他回头,见苏漾两手拢在蓝衫的广袖中,似是手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