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回头坐下,先是迅速将手中的纸张浏览了一遍,然后又重点看了几块内容,掩卷不语。
虽然本就在意料之中,但林枫内心还是非常失望的。由枢密副使常梦锡带领大理寺卿萧俨等人拟出的变革措施,主要还是围绕《市易法》、《商业信用法》、《勋爵制度》等内容来制定的。粗略一看,每项变革列出的条目都很详细,但在林枫看来,这些变革措施说得好听一点儿是“四不象”,说得难听一点儿就是这些措施某种意义上已经走到了变革本意的对立面上。
比如说,《勋爵法》中规定,以勋爵出身者官职不得高过六品,这就是裸地要将勋爵出身的人才全划到了三等里面,而且永远不给人家出头之日;再比如说,《市易法》中规定朝廷可以根据国家需要实时变化商业税率,而现实生活中,从来没有哪一个朝廷会嫌财政收入多的,当权者一定会想出无数的方法和理由来增加税率,而他们一旦尝到甜头,整个《市易法》立刻形同虚设;再比说,商人发生不守信用事件,一律罚款五贯,记入信用档案五年,这等于是在鼓励商人说,你要犯就犯大案,反正只罚五贯嘛!就算记入污点,也才五年而已!
李璟见林枫长久不语,主动问道:“林爱卿可是对这些变革措施不甚满意?”
林枫赶紧起身答道:“回陛下,具体的变革措施倒可以慢慢商榷,但臣下有两点想法想直禀于陛下,请陛下恕臣直言。”
“但讲无妨。”李璟将身体前倾,仔细盯着林枫。李景遂也聚精会神地看着林枫。
“变革者,关键不在于其具体措施,而在于其变革之宗旨。变革之宗旨应该永远是所有变革思想和措施的中心,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能脱离这个中心。”林枫尽量将自己的语气放得平缓,站直身体说道。
“我唐变革的起意和宗旨本为强国强军富民,那么无论那项举措,其最终目的、效果必须与这三大宗旨相互融合,相辅相成,而不是抵触,甚至是损害这些宗旨。
至于这些变革措施,在微臣看来,都存在着一个最基本的价值判断标准问题。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如果有一个匠人有朝一日发明了一种射程超过五百米的单兵超级武器,或者发明了一个可瞬间杀伤无数敌人的超级武器,让我国军队在战场上所向披靡,那他对国家的贡献与一个会熟背圣贤书、能写一手好文章的书生相比,谁的价值更大?难道这名匠人就必须永远居于那名书生之下吗?依此类推,一个为国家出了大力的商人呢?一个发明出提高单亩产量方法的农民呢?”林枫缓慢述说道,依然举出了浅显的例子来反问面前的皇帝和王爷。
李璟还没有说话,李景遂倒是猛地站了起来,不相信地问道:“至善,真有可能发明出这样厉害的武器吗?”
“有什么不可能?以前的战场不是还没有大型攻城战车吗,在臣下看来,所有武器都是在战场实践中一项一项发明出来的。至于这两种武器,在林某看来,前者无非是如何能够大幅度增加施在武器上的冲击力和爆发力罢了;而后者,只要想想爆竹的原理就可以了,道理相同,无非是想法让更多更纯、威力更大的火药在更狭小的封闭空间里瞬间爆炸而已!”林枫故意轻描淡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