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吓了一跳,连忙躲开回礼:“姨妈这是做什么?”
薛姨妈说:“原是我想求求姑娘,替我生的那个孽障说说情。”
黛玉假作不知:“薛大哥怎么了?”
薛姨妈张了张嘴,眼泪便滚了下来:“原是那孽障不懂事,在茶楼里和朋友玩闹过了头,不小心冲撞了六贝勒。他也受了教训了,被折了胳膊送回来,如今也是后悔不迭。这原是他该受的,只不知六贝勒是否还生气,若因为那孽障的过失倒叫六贝勒不爽快,岂非是我们的过失?”
贾母叹气道:“小孩子家家玩闹罢了,闹大了总是不好,这原也是替六贝勒名声考虑。”
黛玉听得心里冷笑,薛姨妈这话处处只说错了,却避重就轻,对薛蟠逼良为娼、调戏师兄的事轻轻揭过。若非她就在现场,若非她了解师兄为人,只听这话还以为师兄小题大做,为了一点小事就折人胳膊还斤斤计较呢!
黛玉只笑道:“姨妈多虑了,听说六贝勒最是平易近人,不论对宫人还是流民都心怀仁慈,既然薛大哥只是无心之失,他定然不会太过计较。”
薛姨妈:“……”
薛姨妈脸僵了僵:“……话不能这么说,这些贵人最是表里不……”
“姨妈!”黛玉打断了她的话,“慎言!”
薛姨妈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说出什么来,不由出了一身冷汗:“阿弥陀佛,多亏姑娘提醒,我实在急昏头了!”
黛玉淡淡一笑。
薛姨妈看着黛玉,总觉得她和从前不一样了,人还是那个人,气度却和从前大为不同。从前黛玉不过是个口舌伶俐些的丫头片子,如今坐在那里只一笑,却叫她觉得自己都被看透了。
素来薛姨妈只道宝钗聪慧机敏,没生成男儿可惜了,见了如今的黛玉,却觉得与宝钗大为不同,宝钗再聪慧到底只是闺阁女子,黛玉却有一种见多识广才有的从容淡定。
薛姨妈登时不自在起来,明明已经打过腹稿的话,却几次张嘴都没说出来。
最后还是贾母道:“你和四公主亲近,不若请四公主问问六贝勒,若六贝勒心存不满,咱们赔礼便是了。听说六贝勒极爱琉璃瓶子,我倒是收着一个,便做为赔礼吧!”
“四公主如今大了,轻易也是不见六贝勒的,只怕没机会问,”黛玉先是拒绝,然后做无奈状,“六贝勒真不会计较的,您只想想他每日要治多少人,怕是忙得脚不沾地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么个小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