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光景,她与他之间仍如此遥远,她最终也仍是要面对无家可归的惨况。

不过这个世界本就是这样,有人一夜暴富,有人破产潦倒,一切都是守恒的。

(2)

这次报警最终被调解,以严姓大叔诈骗租金备案,公安机关受理调查。离开派出所时,天还未完全黑下来,寒风呼啸着刮过,周怀若冻得一缩。

范蜀率先小跑出去取车,周怀若和庄鹤鸣一前一后无言地往铁栅大门走去。倒也不是同行,只是因为通向大门的只有这么一条路。周怀若低头盯着自己的高跟鞋,恍惚间想起自己并不认识回去的路,又想起自己可以打车,再想起一分钱都没有,于是只能叫住眼神都不分一个过来的庄鹤鸣,询问:“那个,庄先生,请问回去的路怎么走?”

他闻声回过头来,略一思索后用食指在空气中划了几下,说:“这样,这样然后这样吧……”

周怀若有些无语。

“旧屋还是挺好找的,就在一棵樟树后面。”他说得一本正经,但那表情,同为路痴的周怀若可谓相当熟悉。

她无奈地看着他,说:“你根本不认识路,对吧?”

庄鹤鸣岿然不动,回道:“不是不认识,只是暂时想不起来。”

周怀若无奈,掏出手机打开导航软件,一边跺着脚想驱散些寒意一边道:“那麻烦你告诉我地址吧,我跟导航走……”

“我送你吧。”

周怀若有些愕然,抬眸看到暮色里庄鹤鸣淡然的神色,听到他补充道:“顺路。”说完,似乎他自己都无法信服,再次补充,“薯仔顺路。”

话音刚落,薯仔开着车停在几米外的铁栅前,一辆深灰色本田。

庄鹤鸣率先迈步走过去,周怀若想追上去说声谢谢,但无奈不及他腿长,他都坐上后座了,她还落在几米开外。

刚迈过派出所的铁栅大门时,周怀若眼前蓦地白光一闪,是熟悉的相机闪光灯,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按快门声响。周怀若下意识地捂住刺痛的眼睛,几个扛着摄像机、收音话筒的记者霎时间蜂拥而上,将她团团围住。

“周小姐,你这次出入警局,是否与周氏集团非法集资事件有关呢?”

“周小姐,你一直被看作是周氏集团唯一继承人,这次周氏破产你却能全身而退,有传闻说你是出卖家族换取自由,对此你有什么看法呢?”

“周小姐,听说你已经搬离了别墅,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是否会流落街头呢?”

……

场面就此混乱起来,周怀若起初还故作镇定地回答几句“无可奉告”,但对方来势汹汹,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件事爆出去,好将她生吞活剥。她的气势就这样弱了下来,整个人吓得面色铁青,站在人群中央无助地抬手挡住脸,无力地应对他们抛出的各种问题。

说实话,由小到大她经历过无数次被闪光灯包围的场面,从最初的私生女传闻到后来母亲的每一次绯闻,她都注定成为媒体瞄准的枪靶之一,无所遁形。她习惯了独自面对,练就的功夫无非是沉默,然后看准时间钻空子就跑,只是不知为何,今日尤其觉得疲倦和无助。

正当周怀若瞅准一个空当,准备发力突围时,领头的那个记者突然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拉开,不知疲倦的闪光灯终于停下。

她听到庄鹤鸣如往常般漠然的声音:“周小姐因个人私事前往警局办事,没有向任何人说明的义务,眼下更没有接受任何采访的意愿。您是听不懂人话?”

那记者气得咬牙道:“这家伙说什么?”

“果然听不懂。”

庄鹤鸣扫了一眼话筒上的报社字样,往前走了一步,不着痕迹地将周怀若往身后一护。而后,他示意那名记者往正举着手机拍摄的范蜀那边看去,冷静道:“刚才的所作所为,我方已经完成取证。在这里我可以提前向你透露一下我方未来的提告内容:首先,散布谣言罪。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依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等规定,可以给予拘留、罚款等行政处罚。第二,妨害名誉罪。实施了以侮辱、诽谤、宣扬他人隐私等方式诋毁他人名誉的行为,若传播后直接造成受害人社会声誉降低,即构成对周小姐名誉权的侵犯,周小姐有权要求赔偿。第三,侵害肖像权。周小姐并非公众人物,今晚你们未经她同意拍摄的视频和照片,若是在未来用于商业盈利,当肖像权人要求赔偿时,你作为侵权人,必须承担赔偿责任。”

那记者显然心虚了,但还是硬着头皮装无所谓,冷笑道:“律师我见得多了,你当我吓大的?”

这么多年光景,她与他之间仍如此遥远,她最终也仍是要面对无家可归的惨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