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楚凌先出声,“你——得了绝症?”
谢清和抬头看他,有些惊诧,半晌笑出声,“你怎么这么想?”
和楚凌这样的人混久了,昔日清贵的公子也有了点人情味儿。
“没有就好。”楚凌也笑起来。不再是从前痞里痞气的样子,正经了很多。眉眼间是成熟的风霜和隐隐肃杀,“你要是得了绝症去了,我一个人多孤单啊。说好一起死守国门的,谁也不许先走啊。”
明眼人都看的出,这个国家没救了。只有数着日子等死,殉葬。
但这次,谢清和诡异的沉默了。
异样的气氛让楚凌察觉出不对,他仔细看着谢清和,隐隐发现这位好友哪里不对。
对方接替了父亲丞相的位置,两人之间有过许多冲和误会,但还是走过来了。
但现在,他似乎有了别的想法。
“你不会改变注意了吧。”楚凌笑,但这笑却是酸涩的,“不要吧,我身边只有你了。”
他身边的人来来来去去,死的死走的走,现在只剩下谢清和。
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分别,但现在猛然发现,还是会会有切肤之痛,彻骨之寒。
现在这乱世,分开,就是一辈子。
“我——”谢清和顿了一下,抬眼看楚凌。这次楚凌再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谢清和哭了。
虽然谢清和是个文弱书生,但他比谁都刚。
楚凌受伤都哭过,认识的人死也哭过,但谢清和从被抄家,到父母去世,宗族离散。他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他永远是那个风姿初中的世家公子,他骨头跟竹子一样,宁折不弯,拧的很。
但现在他哭了,这恐怕是他出生那一声啼哭以后的第一次眼泪。
清凉的眼泪从凤眼狭长的眼尾滑落,在月光下映出清凉的湿痕。
“我记得你说过的吧。你说,你死也不会辜负家族的荣耀,你父亲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至少死的有头有脸的。”
楚凌想象往常一样说笑缓和气氛,但他发现自己好像不会编笑话了。
他笑不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我说过,宁愿站着死没绝不跪着生。”谢清和眼里的泪止住。
突如其来的眼泪很短暂,似乎只是错觉。
“但假如一座山压在你的膝盖上,就只能够跪了。”谢清和漠然说接下来这句话。
他没哭。换楚凌哭了。
当痞子的时候被打第一次他哭了,然后再也没哭,后来一路上身边的人来来走走他哭了无数次。
原本以为已经到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年纪,但又哭了。
谢清和看他,温和地笑了。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爱哭啊。当初抄了我家,你跑到大牢里来找我,我还什么都没说。
就看见你抱着栏杆哭地跟猫儿似的。一个大男人像个哭包。”